再说,他也没有需要骗他的理由啊,难不成撒这样的谎,就是为了把他留下不让他走吗?
不可能。
卿晏犹豫了片刻,妥协地说:“……好吧,那我待到春日再走,得再多打扰你一段时日了,津哥。”
姑且信之。
两人回了屋里,卿晏见津哥在书案前坐下,随手翻了一本书,凝神执卷看书,自己到角落的一把椅子上坐着,恨不得把存在感降为负。
他暂时还没调整好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津哥——装作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至少还得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屋外不时传来树枝上残雪落下的轻轻响声,格外清幽寂静,屋内安静弥漫,格外尴尬。
卿晏正盯着炉火发呆,忽然听见里间传来淡淡的声音:“从现在到开春之前,还学剑么?”
随即,又是一阵轻轻的翻书声,纸页响动。
卿晏回过神,想了一下,说:“……学。”
有个大佬在这里愿意免费补课,不学白不学。而且,看津哥的态度,好像还挺乐意教他的?这是不是代表着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
他刚才也说,卿晏资质不算差。
说完这个字,室内又是一阵沉默。津哥继续不言不语地看书,在一句交谈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卿晏觉得这比刚才还要尴尬。
正在他越发坐立不安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门外飞快地飘了进来。小屋没了禁制,渡灵灯现在来如自如,她的速度太快,卿晏没看清,她就撞进了自己怀里。
“阿嚏!”卿晏还没说话,她先摇头晃脑地打了个喷嚏,“这破地实在太冷了冻死我了!卿晏,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刚答应了津哥住到开春的卿晏:“……”
他咳了一声,没答这话,捧着渡灵灯去炉火边烤烤暖暖。
卿晏本来正不自在,现在看见渡灵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同时,他也发现渡灵灯现在才回来,他像是知道女儿彻夜未归的老父亲:“你在外面待了一夜?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他这话说得很没道理。卿晏该感谢渡灵灯昨夜未归才对,要是她在,恐怕就要看到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但卿晏仗着渡灵灯不知道真相,板着脸,说得煞有介事。
说完,他就感觉书案方向有一道视线轻轻落在自己脸上,心照不宣,无声地洞穿了卿晏的假正经。
“……”卿晏用力清了下嗓子,努力忽视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在渡灵灯脑袋上一敲,“下次晚上不回来,记得提前说一声啊。”
“啊痛!”渡灵灯捂着脑门抱怨了一声,叫道,“不是我不想回来!是我根本回不来!”
“昨天晚上我想回来来着,结果在山路上碰见了一头好大的熊,它像座山一样高壮!一直追着我跑,我躲进了一个山洞里,才逃过一劫,天亮的时候,那熊才走远了,我才能回来的。”渡灵灯委屈屈巴巴,“我差一点就没命了,死里逃生,你还骂我,我刚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它在发疯,可吓人了……”
大熊?卿晏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听到的兽吼,难道就是这只熊发出的声音?
“在哪?”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津哥合上了书,十分冷静地问,“那只熊。”
渡灵灯说:“在山南边的寒金果树林那里。”
津哥搁下了手上那卷书, 起了身。
见他似是要往外走的样子,联系刚才的话题,卿晏主动出声问道:“津哥, 你是要去找那只熊吗?”
仿佛没有想到卿晏会主动跟他说话,津哥已然行至门边, 回头时, 挑了一下漆黑的长眉,道:“是。”
卿晏问:“我能, 跟你一起去吗?”
对上那双幽沉深邃的眼眸, 就想起昨夜被这双眼盯着的样子,卿晏不自觉就想移开眼,但是又强忍心虚, 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
卿晏已经想好了。
他只要在津哥面前做个乖学生就好, 刻苦练剑,勤奋修行, 平常心对待和相处, 不管其他。
反正现在到开春, 也没有很长时间了,肯定在下一次情热期来之前, 他就走了。
昨夜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所以,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赶快恢复正常的态度和相处模式。
两个人不言不语地共处一室, 各做各的事, 太尴尬了,卿晏巴不得现在有件什么事, 来转移注意力——至于是熊还是人, 都无所谓。
卿晏一脸严肃, 神情既一本正经,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天真。
他现在就像个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想看一看,图新鲜的小孩。
津哥看着他,没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斟酌。
渡灵灯先一嗓子叫唤出来:“你去干嘛?熊有什么好看的?它超——凶的,你别去,好危险!”
卿晏听见了,但当作听不见,只是摸了一下渡灵灯的脑袋,黑亮的眼睛还望着门边那人的方向:“津哥,可以吗?”
“可以。”对视须臾,津哥偏头同意了,淡淡嘱咐一句,“只是别离它太近,待在我身边。”
“好的。”卿晏欣然同意,用力点了下头,起身便要跟上去。
身侧一重,卿晏扭头一看,渡灵灯拉住了他的衣角,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卿晏就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我很快就回来的。”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渡灵灯气得七窍生烟。
觉得自己的主人像是被狐狸精勾魂了一样,国将不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