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这两天一直在读《大魏律》,大魏律法规定:商人邢家之子,工商殊类不预。
也就是说,罪人之子、商人之子严禁参加科举考试。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这大魏,商人家庭出身虽禁止科考,但却并不像前朝那般苛刻,一点门路也没有。
在这大魏朝,商人家庭出身另有一条做官的出路,那便是靠子孙。
比如说,家族里的第一代先人经商发家致富后,购置土地。
到了第二代,继续经营土地,便可慢慢蜕变为地主。
这时,甚至还可以与地主阶级联姻,进一步改变自家的身份。
就比方说,你家有钱但是没地位,这时便可以娶一个有地位但是没钱的地主家儿媳妇,时间长了,便可以一步步跻身地主阶级。
直到最后,彻底由商人家庭蜕变为可参与科考的地主家庭。
而虞家,目前正处于第三代。
虞念祖父,昔年靠着经营绸缎生意起家,虞念父亲,则是使虞家更进一步,而且是一大步。
前些时日,虞念还曾听珍珠道她爹又在哪儿哪儿购置了一大片土地。
而现在,虞父又给虞家的未来继承人定下了一位秀才之女,这一步步棋下的可以说是目的及其明确。
尤其是在半年前,虞父给她四姐虞慧也定下了婚事。
虞父给她四姐定下的是位农家学子,不过听闻其已过了县试和府试。
虽然在上次的院试中落了榜,但想来经过两年的复习,又有考过一次院试的经验,今年八月份的院试,把握应该会大些。
而若是其这次过了,那便是秀才了。
虽说秀才尚不能与举人、进士一样出仕为官,也不像举人、进士那样拥有众多特权,但就其本身而言,已是不同于一般的平民老百姓了。
就比方说,秀才可以见官不拜,不能用刑,可以免除部分地丁钱粮和差赋徭役,甚至每个月还可以从官府那里领到一两白银以及一天一升米。
可以说,考上秀才后,便是不做活,也饿不死自己了。
虽说历来都有穷秀才的说法,但那是与举人进士相比的,与真正的底层民众们相比,秀才的生活已是令人钦羡。
虞念前世的时候,不知在哪曾看过这样一个科普数据,一直到现在仍记的清楚。
据说,清代的秀才担任私塾老师的年收入为24两银左右,而码头上壮年雇工的年收入却仅仅只有10两。
不说其它,单单从这两项数据的对比便可以看的出,秀才的生活比起底层大众已是好过了不知多少。
当然,穷秀才这样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比如虞念当初上学时,语文课本中,《范进中举》的主人公范进这样,屡考不中,进而导致家境贫困潦倒的秀才,才是被称为穷秀才的根本原因。
古代科考本就是一件极费钱财的事,一路科考下来,不说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二十四史等书籍,便是日常纸砚笔墨以及赶考途中的衣食、车马和住宿等,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若是天赋洋溢,一次考中那还好,但若真是如范进那般,屡考屡败,屡败屡考,倒也不怪乎50多岁的范进,家中穷苦不堪,冬天连件棉衣都没有,被称为穷秀才了。
如今,虞父给她四姐虞慧定下了位农家学子,想来也是打着投资的想法。
如果她这位未来四姐夫能够一举得中秀才,那自然正好。
便是一次不中,以虞家嫁女陪送的嫁妆,也足以支持其多考几次了。
当然,便是屡考不中,那虞家也损失不了多少,顶多是一些钱财罢了。
而若是她这位四姐夫不光能够一举得中秀才,若是天资不错,便是多考几次,再考上举人,那便是虞家赚了。
而虞家付出的,不过是一些钱财,当然,这其中最多的是虞念四姐的婚姻。
不过虞念听说,她四姐虞慧倒是对这门婚事尚还算满意,想来也应是有自己的想法。
倒是孙姨娘和她五姐虞悠对虞父给她四姐虞慧定下的这门婚事有些不满。
不过虞父向来极有主意,定下的事,一向便是定死了,旁人很难撼动他的想法,便是孙姨娘和她五姐再不满,也没法子。
虞念想,她这位便宜爹此时便应是打着他这辈转换成大地主,这样虞念两位兄长的身份自然也就变了,等将来孙辈出生,那便可以不受限于商人家庭出身的身份参加科考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士农工商,虽然说在经济物质层面,商人几可与士阶层比肩,甚至一些富豪之家比一些小官过得还要好。
但在政治层面,商籍不仅排在士籍的后面,还要排在农籍与工籍之后,两相极不匹配的情况下,尤其还是在商人已经获取了大量的社会财富物质满足后,开始着手于谋求政治层面上的社会地位,自然很是正常。
想到这些,虞念倒是有些理解虞父的想法和谋划了,可以说,虞父作为虞家的掌舵人,其它先不看,但是在对虞家的定位和发展上,虞父做的很是到位。
一时间,虞念脑袋里的思路转了几个来回,面上,虞念却不疾不徐,在吃了两块酥饼又喝了口花茶后便放下了。
她刚刚用过午餐也就一个半时辰,这会儿还不是太饿。
看虞念用完,旁边正在给虞念整理衣裳的琥珀笑道:“姑娘,奴婢方才将府中绣娘给您绣好的新衣服取回来了,如今这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姑娘也好将冬衣替换下来了。”
“这衣服都已过了一遍水,姑娘待会儿出去时便可换上了,今个儿天气不冷不热的,正合适。”
虞念听到琥珀的话,点了点头。
她穿越以来,因着落水养身体的缘故,一直呆在自己院中,便是虞家祖母和嫡母赵氏那儿也免了她的每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