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当初就主张剿匪。如果不是元允中跳出来反,他们早就派大军镇压了。
项大人见了,却不敢和白大人共进退。
元允中的曾祖父在做庶吉士的时候就在都察院观政,后来又先后做过都察院的御史和左都御史,自此,元家不时有子弟或者是故交在都察院任职,都察院都快成元家子弟晋升的菜园子了。他并不想得罪既是皇帝宠臣,又是元家子弟,还在都察院任职的元允中。
“允中!”他亲热地道,站起来拱手迎上前去,“早就听说你要过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到,没想到危机关头,你就来了。快请来坐。”说着,他还示意自己的幕僚亲自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请元允中坐下。
议事厅其他的人见了或者碍于立场,或者碍于品阶,也都纷纷起身和元允中见礼。还有真心盼着元允中过来的官员直言道:“元大人,还好你过来了。不然,这五万人杀下去,我怕我名留青史,成了第二个白起。”
说完,还不满地瞥了白大人一眼。
白大人却是眼角眉梢抬都没抬,冷冷地道着“元大人来了”,然后示意那谋士继续禀报探子打探到的消息。
谋士眼观鼻,鼻观心,道:“逃窜至顺德府的那一部分已八百里加急告之顺德府附近的几个卫所,他们已派人清剿。至于占领宛平县县衙的那些人,宛平卫的都指挥使表示会戴罪立功,三日之内必定拿下那些流寇。只有占据石景山下的那些人有些麻烦。”
他说到这里,睃了站在屋子中央的元允中一眼,这才继续道,“兵部若要调兵,需要五军都督府的虎符。如今皇上主张安抚,兵部拿不到五军都督府的虎符,就没办法调动附近卫所剿匪。而亲军十二卫是皇上的亲卫,守卫京城门户尚可,让他们去宛平剿匪,怕是不太妥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大人已语带些许讥讽地道:“你且放心,元大人来了。皇上怎么舍得让他涉险。不要说五军都督府的虎符了,就是亲军十二卫,元大人调遣那也是在皇上面前一句话的事了。”
天下太平已久,没有军功,他们兵部的那些总兵吃什么,喝什么?
偏生元家这个游荡子要做那胸怀天下的菩萨,硬生生地斩了他们兵部的这条生财路。
甚至是包括他的升迁之路。
他没必要和元允中客气。
元允中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官员,而是整个兵部和卫所的官兵。
白大人嘴含讥笑,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他和元允中都是正三品,背后又站着整个兵部和卫所,自然敢和元允中呛声,可其他人不敢啊!
众人都装着没听见。
议事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项大人不由在心里骂。
你姓白的不满,去金鸾殿上去说啊,拖他们下水做什么?
他只好咳嗽了几声,找了几句捧元允中的话,正要给元允中个台阶下,元允中已淡淡地问那谋士:“谁负责打探流民消息?”
那谋士飞快地瞟了眼白大人,见他半闭着眼睛,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忙道:“是下官。”
元允中淡定颔首,道:“既然是有一部分流民在县衙,有一部分在石景山脚下,有一部分逃窜至了顺德府,你们可打探出了为何这些流民分成了三路?”
谋士道:“之前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见围攻京城无利可图,就窝里乱,起了争议,各自行事,分成了三路。”
元允中点头,正想说什么,白大人突然道:“元大人十四岁就金榜题名进入庶吉士馆,巡抚江西,可是元大人第一次出京。你给元大人说清楚点,别让元大人连宛平和顺德在什么方位都不知道。”
他讽刺味十足,谁都能听得出他这是在说元允中是纸上谈兵。
屋里的人都低下了头。
元允中却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道:“这三路人的头领是谁?各是什么来历?为何有人去了顺德府,有人占领了宛平县衙,有的却聚集在石景山脚下,你们可都查清楚了?”
谋士一愣。
他们还真没有仔细地查过,不知道这三路人的头领都是些什么人?
他求助般地朝白大人望去。
元允中已又问:“五万流民,从前朝廷偶尔会施粥,他们哗变之后,吃食从什么地方来?”
屋里人都张大了嘴巴。
包括白大人在内。
(本章完)
元允中又问了一句:“五万流民,就算是每人每天只喝一碗清水稀粥,一天也得八石米吧?”
议事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正是因为大伙儿都算准了这些流民若是没有粮食,所谓的五万人也不过是些银样镴枪头,支持不了几天就会自己先乱起来,轻而易举的就能把这些流民全都一网打尽,兵部才会主张采取强势镇压。
元允中年纪虽轻,却家学渊源,从小跟在镜湖先生身边,对于官场上的这些事门清。
他不由怒火中烧,冷笑道:“莫非这五万性命在诸君眼里就不是性命不成?”
很多人都低下了头。
只有白大人,不屑地嗤笑,道:“我等当然比不得元大人悲天悯人,铁面无私,能弃同胞同泽于不顾。”他说着,朝那谋士道:“去,将这几天被那些流民打伤打死的校尉名册拿给元大人看看。元大人既然奉皇上之命前来督检我等政务,那就请元大人先将这些校尉的抚恤银子先发了。别以为只有那些流民死了人,我们就整日游手好闲在看热闹似的。”
他还讽刺道:“难怪有些官员看着那些贫民和乡绅打官司,必须认定那些乡绅为富不仁,欺凌乡里。”
那谋士却是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元允中并没有为难他,而是神色冰冷地环视着议事厅的众人:“同胞同侪,也就是说,诸君和白大人想的一样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