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发起脾气来,道:“元大人好像是来查宁王案的吧?怎么也开始管起地方事务了?”
皇帝的疑心病通常都很严重。这种越级越界的管事,很容易被言官弹劾以权谋私,或者是结党营私,而且弹劾还很容易被皇帝采信。因而是为官的大忌。
元允中冷笑, 道:“那王大人别忘记了上密折。”
他说着, 把那份单子丢在了万公公的脸上,道:“好好看看,到了时间可别交不出东西来。”
万公公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这瓷器能不能烧成,很看天时地势人和,没有谁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成的。造办处也不是傻瓜,就算是下了单子,也是欺上不瞒下,不会把单子给皇上看,只会催着他们快点烧。万一在需要的时间内没有烧出来,还有个转圜的余地。这也是官场上做官的诀窍之一。
可如今被元允中给盯上了,造办处肯定宁愿拿他开刀也不愿意背锅。
他若是烧不出来,可能真的性命不保。
“元大人!元大人!”他喃喃地求饶, 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还以为宋积云是元允中微服私访时知道或者是认识的一个人,但他心里始终抱着些许的侥幸,如果宋桃也可以烧出来, 他正好可以趁机推荐宋桃, 以后让良玉窑厂给御窑厂代工。
他在人群中找着宋桃,希望宋桃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接下来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可他没有看见宋桃。
万公公眼底滴血。
这个贱人,她躲到哪里去了?
刚刚还站在最前排的。
是不是看见他失势了,怕被他连累,索性跑了!
等他逃过了这一劫,再好好的收拾收拾她。
而此时王大人被元允中怼得颜面尽失,更受不了他的盛气凌人,冷哼道:“你当我不敢上密折?我是看在你和景年兄是堂兄弟,又年纪轻轻初入仕途,不想你的前途毁于一旦,才不和伱一般计较的。你以为我不敢吗?”
元允中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我十四岁就在翰林院当差,不敢当王大人这句‘初入仕途’。可见王大人平日没事还是应该与家兄多通通书信,不然道听途说的,往往会坏了大事。”
王大人气得鼻子都歪了,沉声道:“我这就上密折。”
元允中不屑地嘴角微撇,吩咐身边的人:“给王大人准备笔墨纸砚!”
王大人顿时下不了台了。
他朝黄大人望去。
黄大人呵呵地笑,和着稀泥:“您应该也听说了,我老师只有元大人这一枝独苗苗, 虽说平时不是打就是骂的, 可那是他们父子的情份,容不得我们这些外人置喙。
“若是让镜湖先生知道了,女婿打外孙是天经地义,可这岳父教训女婿,那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我们这些生事的,反倒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这架谁都能来劝,独独我不行啊!还请王大人体恤!见谅!”
说完,他深深地朝着王大人鞠了一躬,把个王大人闹得脸上青白不定。
宋积云听得感慨万千。
元允中这家伙,不仅是官宦人家出身,还是个超级官三代。连江西按察使都是他的师兄。难怪当初江县令会说起黄大人。
难怪江县令也和元允中有旧?是元允中的什么人?
她回忆着从前的事。
耳边突然传来一管幽幽的声音:“原来你是元大人的未婚妻啊!”
宋积云吓了一大跳。
一回头,发现是葆光仙君。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幽怨地望着宋积云,委屈地道:“宋小姐,您怎么不早说呢?我们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元大人可是我祖父啊!”
“什么?!”宋积云简直惊呆了。
以元允中的年纪,当然不可能是他的什么祖父。
那就是乱攀上的关系。
可他既然皇上在龙虎山修行祈福,本身决不是个弱者,说元允中是他的祖父,这……这也太厚颜无耻了!
可葆光仙君没有和她多说,转身就拜倒在元允中的面前,抱着元允中的大腿,没脸没皮地大声地喊着:“祖父!”
不要说元允中了,众人也都傻了眼。
元允中甚至一边想把他踢开,一边道:“你谁啊?”
葆光仙君却把元允中抱得死死的,道:“小的是秦芝啊!我干爹是秦芳!曾经在内堂听过您讲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可不就是我祖父吗?”
众人都目瞪口呆,相对无言。
对葆光仙君的不要脸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偏生他还不以为耻,引以为荣,道:“奴才出京之时,干爹反复地教导我,做人要谦逊谨慎,既然出了京,就不能干出给皇上丢脸,给他老人家丢脸的事。我听说您老人家巡抚江西,几次想去拜访您老人家,可都听说您老人家没在行署。没想到居然和您在这里遇到了。这可不就是缘分吗?您怎么着也让我给您磕个头,请个安,不然我回了京城,干爹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的。”
他说完,这才放开了元允中,恭恭敬敬地给元允中行着大礼。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