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旁边扎纸鹞的元允中还不时侧身过来指点:“这里要点一下,让颜色渐渐洇染,有层次感,蜈蚣的脊背看上去才能是一节一节的。”
宋积云当然知道,但她看着春日暖暖的阳光透过树间枝桠洒落在他们前面的青石砖,有着偷得半日闲的惬意。
“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和元允中闲话,“纸鹞放上天,大伙只能看得见他的腹部吧?说不定连腹部也看不清楚,只看得见一只大蜈蚣。”
元允中冷笑,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青色的竹篾间翻飞,令人赏心悦目。
“那你最好让菩萨保佑我做的纸鹞放一次就破了。”他垂着眼帘,神色认真且专注,“不然就把这百足蜈蚣挂在你墙上收藏。”
“咦,纸鹞还能放几次吗?”这下子轮到宋积云奇怪了。
前世,她小时候很少去放风筝,没更多的记忆。这一世,她小时候父亲常带她去,有些风筝放上去没多久就破了,摇摇晃晃地从空中落下来;也有那能放好几次的,但都非常的贵,好像是绸布做的,不像纸做的那么容易放上去。
正在哼哧哼哧地把元允中扎好的纸鹞骨架搬到凉亭里放好的宋积雪跑了过来。
“姐姐,姐夫买的是油封纸。”她满头大汗的,宋积云给她喝了一杯茶,她继续道,“是姐夫听说我们龙抬头的时候要去昌江边上放纸鹞,特意让人从南昌买回来的!”
她强调:“是你,我,姐夫,娘,二姐,小四,郑嬷嬷……我们一起哦!”
她还欢快地道:“姐夫还在观澜楼订了雅间,娘和小四在观澜楼玩,我们去放纸鹞,放了纸鹞,还可以去观澜楼吃饭、喝茶。”
宋积云朝元允中望去。
他可没有跟她说。
元允中木着脸“哦”了一声,道:“是邵青安排的。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坐不住。来景德镇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怎么出去过。眼看着春风扑面衣不寒了,他就想去踏个青。正好让积雪他们也出去透透气。”
如果他不解释那么多,她也许会相信。
宋积云正色地点头,打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邵青神色严肃地大步走了进来。
“公子!”他和元允中打过招呼后,朝宋积云点了点头,和元允中耳语了几句。
元允中皱了眉,思索了半晌,这才放下手中的竹篾,站起来拍了拍手,对宋积云道:“我有点事,去去就来。东西你先放着,等我回来再弄。”
宋积云很少见到邵青这副表情,她忙道:“你们忙你们的去,这里有我收拾。”
元允中颔首,很快就和邵青走了。
可他们直到三更鼓也没有回来。
宋积云有些担心。
半夜,下起了雨。
春雨淅淅沥沥地吵得人睡不着,直到天色泛白,她才勉强合了合眼。
她醒过来时,雨还没停。
院子里的树枝三三两两的都冒出嫩嫩的绿芽,院子里铺着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湿,泛着油光。
她吩咐香簪:“你去荫余堂问问,看元公子和邵公子回来了没有?”
香簪一路跑过去一路跑回来,喘着气道:“大小姐,元公子和邵公子都没回来。”
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从前他们也曾经连着好几天不在家。
宋积云自我安慰。
到了下午,吴总管来见她:“万公公送了帖子来,让您明天一早去趟风神庙。”
他还告诉她:“送信的是御窑厂的小厮,我留他喝杯茶都不喝,赏钱也不接,我怕明天是场鸿门宴。”
“景德镇还有谁不知道我和万公公撕破了脸的吗?”宋积云不以为然地接过帖子,“他不敢喝我们家的茶,接我们家的打赏也是寻常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一大早就去风神庙……
她问:“知道还有谁去吗?”
出于关心,吴总管也会打听这些。
他立刻道:“听说景德镇有头有脸的老板都请了。”
还猜测:“会不会是为了我们家烧旧青花的事?”
“十之八、九是为了这件事。”宋积云道。
她这次打了万公公和宋桃一个措手不及,以他们的性格,是不会这样轻易就算了的。
可他们想向她发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宋积云冷笑着把帖子丢在了一旁的书案上。
他们想使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那她也不介意和他们玩玩!
她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悄地买下了大量的限额指标,还一口气烧了两炉龙窑,把旧青花的价格再次拦腰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