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素来以拉坯烧瓷为荣,根本没有模具师傅。
做佛像,必须去外面请师傅。
洪家管事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这是在甩锅吗?
他只是来帮忙,又不是来管事的?
但洪家如今指望着她赚钱,他这个时候和她拌嘴肯定会吃亏的。
“是我的疏忽。”他立刻认错,但话锋一转,却问她,“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桃手心有汗,面上却半点不显,而是笑道:“大家不在一个品类上竞争,有什么好慌张的?”但她还是一副当机立断的样子做了个决定,“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客户都跑到他们家去了。这样,那些日常瓷反正销路不好,不如就做个活动,当是聚聚人气——日常用瓷打折,尽快把它都销出去,我们想办法上新品。”
“还是宋三小姐有主意。”管事语带奉承,去忙着打折的事了。
宋桃把那尊佛像就摆在了账房的神龛上。
等她和万公公那边搭上关系就好了。
生意做得再大,在官家面前也就是根稻草。
可不过几天的功夫,她还没有等到御窑厂那边的消息,却听说宋积云给八仙庵捐了尊瓷器烧制而成的观世音坐莲像。
整个梁县都在议论宋积云捐了尊瓷器烧制的观世音坐莲像给八仙庵的事。
“听说那尊佛像有一人高,真的假的?”
“肯定是吹牛的啊!御窑厂烧个龙缸哪次不死几个人?有时候几年都未必能烧出一个来。烧尊佛像,那得窑神转世吧?”
“那位宋家大小姐不就被传是窑神转世吗?说不定人家就真有这本事呢?”
“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宋家定了这个月十八号送佛像,到时候肯定会举办开光大典的。”
众人像过年似的,呼朋唤友,都准备那天去看看热闹。
宋积云却被那些对商机反应惊人的客户堵在了窑厂。
“宋老板, 我和令尊生前那可是好友,我们那里的普陀寺正在重建,您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们烧一尊大佛。价格好商量。”
那人立刻就遭到了众人的嘲讽:“说得谁好像跟老宋老板没交情似的!宋老板,我不仅和令尊生前是好友,而且是你们窑厂的大客户,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叫了周掌柜去证实。就是令尊出事的那会儿, 我们东家还曾经亲自来拜奠过老东家, 我们家的订单, 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们排上。”
“宋老板,大尊佛像难烧,我们是知道的,我们家就不求这大开门的物件了,您看您能不能帮我们家烧些就您雅厅里摆着的那半尺来高的佛像?我们家全款。不,我们家加两成。”
顿时就有人嚷起来:“杨掌柜,伱也太不要脸了!宋老板,我们家没他们家财大气粗,但我们家可以承诺,只要您把我们家要的订单给安排上,你们家销不完的日用瓷,我们家全包圆了, 而且原价买。”
所谓的销不完的日用瓷,是种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残次品。
窑厂烧出的残次品也会再分类, 一些能用的就白菜价卖出去, 一些不能用的就砸碎了丢在河边。
毕竟残次品也是瓷器, 不能吃不能喝的, 还占地方。
整个宋家窑厂的前院闹腾腾的,吵得宋积云脑袋痛。
可她一开口,众人顿时安静如鸡,全都仔细地听着她说话:“我知道大家都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窑厂才会把‘玉瓷’的作坊和窑厂分开。大家要订货,直接去‘玉瓷作坊’找周掌柜就行了。我这边,只管生产——他下什么单,我们就烧什么?”
“宋老板,我们这不是在周掌柜那里排不上号吗?”众人起哄。
宋积云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才在郑全保护下脱了身。
她像是跑了三公里似的,瘫坐在了窑厂账房的太师椅上,庆幸地对罗子兴道:“还好当初把玉瓷分出去了,不然窑厂别想开工了。”
罗子兴这些日子只要想想自己年底能分到的分红就止不住地笑。
“还是东家善谋果断!”他不仅像从前称呼宋二良一样称呼宋积云为“东家”,还亲自给宋积云端了杯茶到手边,“如今很多小作坊的人听说我们家要模具师傅,都跑来问信。再过段时间,怕是整个景德镇的模具师傅都会来我们家做工了。”
宋积云沉吟道:“你看看有没有好苗子。今年的窑神节,想办法请几位能带徒弟的大师傅过来。”
甜白瓷她迟迟早早要收回来的,但好的模具师傅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次烧佛像,别人家都是火候影响了成品率的高低, 他们家却是模具师傅的手艺高低影响了成品率的高低。
罗子兴忙道:“东家放心,我让人盯着呢!”
说到这里, 他犹豫道:“东家,您看这次窑神节,我们要不要再多收些学徒?”
趁着佛像的东风,他们家的日常瓷都销脱了。
管你是什么样的花色,大伙儿为了和窑厂搭上关系,都一窝蜂地抢。
他甚至想要能买处泥坑就好了。
可惜景德镇能开采的泥坑多被人世代传家,很难有卖出来的。
宋积云点头,说起另一桩事来:“你上次说,找到个非常好的模具师傅,却被良玉窑厂给挖走了,是怎么一回事?”
罗子兴说起这件事来也是一肚子气,他道:“您也是知道的,景德镇的瓷器多是拉坯,只有特定的时候才能用上模具师傅,而能烧大型器物的都在御窑厂,外面的模具师傅就是能接到活的也多是些小物件。
“那位模具师傅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可接到的活不多。后来良玉窑厂到处挖人,不知怎么地,就看中了那位模具师傅,许了重金,签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