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却看见元允中正趴在她的床头。
宫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静谧的脸上,乌黑的眉毛如羽翼般柔和。
宋积云不由动了动。
元允中猛地抬起头来,点漆般的眸子寒光四溢,吓了宋积云一跳。
「你醒了!」他淡然地道,眸中寒气瞬间散去,重新变得高冷。
宋积云定了定神才问:「这是哪里?」
帐角挂着海棠花式样的香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百合香,她身上更是干干净净,换了三梭布的细棉内衣,盖着绣了折枝花的湖绸夹被。
元允中不以为意,道:「这里是客栈。你的样子太吓人了,我怕令堂多想,就把你安置在了这里,让人给令堂带信,说窑厂有事,你这几天会呆在窑厂。」
他说着,朝外喊了声「六子」。
六子应了一声,却没有进来,而是过了一会儿,香簪端了碗汤进来。
「小姐!」她红着眼睛道,「你终于醒了!快把这醒酒汤喝了!」
她说着,还埋怨起烧瓷行会的人来:「您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也不让着点您。要不是元公子把您带了回来,您还不知道会被他们灌成什么样子呢!」
也就是说,元允中对香簪又是另一番说词。
宋积云朝元允中望去。
元允中抿唇不语。
宋积云不由莞尔,真诚地轻声道:「谢谢您!」
元允中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香簪忙放了「醒酒汤」,上前去扶宋积云。
这些小事宋积云习惯自己动手。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依旧瘫软,全身无力。
她只好由香簪扶她起身,靠在床头,就着香簪的手,面不改色地「咕噜咕噜」地把汤喝了。
那苦涩的味道,显然不是什么醒酒汤。
香簪解释道:「说是酒喝过了,中了毒。请大夫开的,加了药材的醒酒汤。」
之后还喂了她一颗冰糖,飞快地睃了眼元允中一眼,小声告诉她:「是元公子吩咐的。」
宋积云很意外。
元允中居然这样的细心?!
香簪笑吟吟地端碗下去。
宋积云再次向元允中道谢,问起了事情的经过:「您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元允中冷笑,俊美脸庞在温暖的灯光下却如霜似雪。
「是王主簿。」他道,「宁王走私的瓷器都来自景德镇,昌江巡检司的人烂到了根子里,从上到下吃拿卡要。王主簿无意间发现了,不仅没有上报,还和昌江巡检司的人一道狼狈为奸。
「这次被按察使的人查到了。他不知道在哪里听说江县令是黄大人的师弟,见江县令几次夸奖你,以为江县令看中了你的相貌,知道江县令也在西岭别庄宴客,就借口商量查抄窑厂的事,把你叫到西岭别庄,想着法子给你下了药,准备把你送给江县令。」
欺人太甚!!!
宋积云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灯芯噼里啪啦地炸出火花,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郑全呢?你看到郑全了吗?他安全吗?”
至于她是怎么被救到这里来的,元允中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都不想细问了,她只想知道自己的人有没有和她一样受到伤害——她被人从小雪厅的门外搀走,以郑全的机警,不应该没有发现。
元允中重新倚到了床头,道:“他也被人暗算了。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已经晚了。”
说起郑全,他话气很温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宋积云就是从中听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嫌弃和不满。
宋积云正想帮郑全解释几句,有人叩门。
元允中应了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邵青推门而入。
他身后,跟着个大夫打扮的老者和垂头丧气的郑全。
“郑全!”宋积云眼睛一亮。
郑全却满脸羞惭,一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模样,喊了声“小姐”,喃喃地道:“我……太大意了……以为是王大人,不,王主簿请客,就没在意……”
他从小就答应宋大良守卫宋积云。
她能明白他的愧疚,忙安抚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谁能想到的。好在是有句老话说的有道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对我们也是一次教训吧!”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转向了元允中,再次诚挚地向他道谢:“多亏元公子,不然我们两个可都得倒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