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望着靠墙堆放的煤炭,在心里冷哼了几声。
用柴烧窑,一夜的时间,不要说用高岭土做的瓷器了,就是用黏土做的陶器,也不可能烧出来。
可她从后世来,知道用煤炭也能烧窑,而且升温快,时间短。
她从置物架上找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匣钵,把元允中的杯子放了进去,再用石板房里的红砖砌了一个小小的蛋窑,然后开始用煤烧窑。
当然,他这个杯子想烧成瓷器是不可能的,但可以烧一半——烧成素坯。
只是渗水性不太好,稳定也不怎么样,还说不好能不能用,但这与她何干呢?
谁让他只给了她一夜的时间呢?
宋积云要注意的就是别让温度太低,泥不能成坯。
红红的火光中,宋积云守了一夜,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等到天青时分,她觉得自己闻起来就像在腌菜缸里打了一个滚又泡了一夜似的,味道“酸爽”。
宋积云赶回去好好的梳洗了一番,让香簪带着几个小丫鬟去石板房开了窑,取出了那个烧得歪歪扭扭,像被狗啃了的素坯压手杯。
别说,仔细看看,还挺有艺术品的味道。
如果能再烧层釉,还挺有意思的。
等元允中拿到这个杯子,她倒要瞧瞧,他还有什么理由意难平?
宋积云满意极了,让人去请了郑嬷嬷。
郑嬷嬷几乎一夜没睡,眼下有黑黑的眼圈。
她身后跟着五、六个小丫鬟,或拎着包袱,或提着食盒。
“都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她说着,犹豫着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袱,拿出一件男式衣服,道:“就是怕元公子不太喜欢。”
宋积云一看,大乐。
那是一件大红纱宝蓝色织金银菖蒲纹团花的直裰。
先不说那衣裳猩红猩红的有多亮丽了,就是这宝蓝色织金银菖蒲纹的团花,在屋内光线不充裕的情况下还不时闪动或金或银的光芒,就可以想象到穿在身上,走在阳光下是多么的耀眼了。
郑嬷嬷解释道:“也是巧了,街尾洪家的公子九月份行及冠礼,特意从苏杭那边订了一批布料回来,做了这几件衣服。我好说歹说,加了五倍的银子,那家的裁缝才答应瞒着洪家,先紧着我们。”
宋积云再看那包袱里,除了这件大红色,还有若干件苏梅色、紫蒲色、朱柿色等颜色极其鲜艳的衣服。
若是穿在元允中的身上……肯定很有意思。
不过,就元允中这身材,能和他穿同样大小的衣服,这位洪公子只怕也是个大高个子。
宋积云大手一挥,道:“你记得到时候洪公子的及冠礼好好的送份贺礼过去。”
不管怎么说,没有洪公子的及冠礼,就不可能有这一堆衣服。
郑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应是。
郑全也赶了回来,说事情都办好了。
宋积云放下心来,找了个藏蓝色的锦盒装了杯子,去了荫余堂。
元允中不在。
宋积云挑眉。
扫院子的小厮说,他去了钱氏那里。
他去那里干什么?
宋积云眉心突突地跳,她拿着锦盒,匆匆去了钱氏的院子。
满院的浓荫,让钱氏的院子看着就透着股清凉。
厅堂龟背锦的琉璃扇门洞开,元允中穿了件青竹色素面纱道袍,坐在厅堂里摆了茶具点心的黑漆钿镙束腰圆桌前,和她母亲说着话。
听见动静,钱氏扭头笑着朝她招手:“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早上要去封道吗?快来,元公子给我带了大方糕。你还别说,这鲜肉馅的大方糕,我还是小时候在老家吃过,好多年都没吃过这种味道了。”
这话就有点夸张了。
去年中秋节,她爹还从苏州带了鲜肉馅的月饼回来。
宋积云的心思半点不漏,含笑着过去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钱氏就亲自叉了一块点心给她:“你尝尝好不好吃?”
宋积云接过钱氏手中的青花瓷小碟,还没有来得及尝一口,就听见她母亲笑道:“我准备留元公子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等过了冬至再说。”
点心差点从她手里落下来。
她朝元允中望去。
元允中摊了摊手,一脸茫然,好像比她更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才有鬼呢?
宋积云忙问母亲:“您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这边送元公子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