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长大。
祖业在京城。
子承父业。
她相信元允中没有说假话。
他骨子里有股傲气。
制个假婚书而已,他都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可能在这上面说谎。
那他在江南哪里长大呢?京城的营生又是什么?子承父业,也就是现在他做的是和他父亲一样的事。
宋积云拿出婚书,目光落在“元浩然”三个字上。
这名字十之八、九也是真的。
可惜,她派去衙门里打听的人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宋积云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上眼皮正和下眼皮打着架,只想倒在床上,能美美的眯一会都行。
她不由揉了揉眼睛,对香簪道:“我先睡会,元公子回了,记得叫我起来。”
香簪忙应“好”,往床边的冰盆添了些冰。
宋积云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被叫醒的时候,听到了二更的鼓声。
香簪用浸了冰水的帕子给她擦着手。
宋积云清醒了一半。
香簪道:“阿全哥按照您的吩咐,带着元公子去了荫余堂。”
宋积云用帕子擦了脸,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起身披了件紫烟灰纱褙子,出了门。
荫余堂,是宋又良的私人作坊。
他收集的瓷器纹样,收藏的各种釉料、瓷器,临摹的名画名帖,还有他们家出过的瓷器画样字样的样板等等……都放在这里。
他甚至在后院建了个小小的窑厂,用于烧制各种他感兴趣的东西。
宋家给御窑厂烧的皇家祭瓷白瓷,就是在这里试烧出来的。
这里才是宋家二房最重要的地方。
按理,这个地方不应该安排人住进来。
可谁让这个地方位置最合适呢!
它的正门在外院,后门又有个夹巷直通宋积云院子。
宋积云和钱氏商量之后,就把元允中安排在了这里住。
不过,她知道父亲的丧事得请族中的叔伯们出面的时候,就把这里收拾一空。
现在的荫余堂,再也没有宋又良在这里时的凌乱、生气和温馨。
宋积云望着台阶前和父亲一起种下的西府海棠,沉默了片刻,这才进了厅堂。
元允中正坐在中堂前罗汉榻上,披着还湿的头发,穿了件月白色夏布道袍,喝着冰镇酸梅汤。
一见宋积云,他勾着嘴角笑着吩咐六子:“未婚妻来了,看座!”
那模样儿,要多欠就有多欠。
宋积云面上不显,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喝了一口六子端过来的冰镇酸梅汤,这才慢慢地道:“公子远道而来,又喝酒,晚上突然发起热来。”
她喊今天晚上在这里陪夜的郑全:“你记得明天给元公子请个大夫。”
郑全欲言又止。
元允中却已放下手中的酸梅汤,扬着眉对她笑道:“这理由不错。”
宋积云立刻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不由朝郑全望去。
郑全垂了眼帘,低声道:“元公子今天没有喝酒。”
宋积云噎住。
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不动如山地对郑全道:“那就说元公子夜里吹了风。”
郑全低声应诺。
元允中道:“后天二老爷出殡,我要不要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