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2)

尚仪哪想得到堂堂的皇帝竟替她为自己道了歉,顿时一阵惶恐道:“皇上言重了,皇后娘娘也不曾苛待下官。”

他点了点头,又吩咐:“朕前边筵席上酒喝多了,有些头痛,合卺酒你便偷换了清茶来代替吧。”

尚仪听他说话声音十分清晰,脸上也不见半点醉意,心头纳闷,可又不得不点头照做。

他径自走到隔扇前敲了敲门,“皇后。”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隔扇才被打开来,仲夏对他福下身子道:“奴婢参见皇上。”

“免礼。”他随手掏出了几枚铜板道,“去吃点喜酒吧。”

仲夏受宠若惊地接过铜钱道谢,回头看了看嘉月的眼神,见她颔首,这才走了出去。

接着是却扇礼,扇子一挪开,见到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这才省的春桃忍冬为何激动成那副模样。

她心头一皱,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羞怯之色。

尚仪看在眼里,心底默默称奇。

接着“合卺酒”喝得也是格外安静,连尚仪也觉得受不住这凝固的气氛,做完了一切便赶紧退出去了。

隔扇重新掩了回去。

嘉月这才转身从床里侧的柜子里又取出一条被子来,猛地一下扔到了他头上,“请皇上在那张矮榻上讲究几天吧,再过几天,你便能回你龙榻上睡了。”

他接过来,默默走到那张矮榻上坐下,正欲开口,却见她已放下帐子,一头倒下睡去了。

他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情绪杂糅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认命地躺了下来,沉吟许久道,“嘉月,你可以怨我恨我,可我求你,别遗弃我们的孩子,既然他来了,求你生下来,让我们好好扶养他长大……”

她想起被他算计的那个夜晚,心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旁边的枕头便用力扔了过去,“燕莫止,你还有脸说这话吗?”

“若不是你害我怀了孕,让我成了不得见光的影子,你以为你能如此顺利地坐上皇位?”

他想起她酒醉的那晚,分明是她缠着他不放的,也是因为她的那醉话,令他一直记到了如今。

她摸着他的脸说:“这张脸嘛……尚可……”

作为一个武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脸也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本,是她夸了自己,那晚,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待一个有情郎。

明知道是她的胡言乱语,他还是当了真,是以,他想用真实的面貌来迎娶她,不想再对她有所欺瞒。

可是她的目光却懒得在他脸上停留了。

到了今日才知道,她对他的误会不止这一桩,两桩误会凑起来,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急起来,撑起身子解释道,“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夜我送你回了宫,是你喝醉了酒,扒着我不放……当然,是我没禁得住诱惑才酿了苦果……”

嘉月脑里闪过一些稀碎的片段,荒诞的梦里她仿佛纵、驭着他,她总以为这是个梦,毕竟这和现实的她全然不同,经他这么点破,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原来,这并非是一场梦,而是她残存的记忆。

她心头略微松动了些,可还有另外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她抿紧了唇,把被子拉过头顶,隔绝了他继续想解释下去的话。

一床一榻,她转身对着墙面,而他盯着她朦胧的背影,两人都不再开口,却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一夜无眠。

天色将亮未亮。

燕莫止半蜷着身子窝在榻上一夜, 半边身体都麻了,干脆翻身坐了起来,将铺盖折叠好。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床榻之上那个婀娜的身影窸窸窣窣翻动了一下, 他扭头望去,见一只玉臂钻出了帐幔, 白嫩莹润不见骨感,一只绿油油的玉镯就这么套在手腕中, 尽显主人身份矜贵。

呕着气绷了一晚不曾翻身, 想必这会才真正地睡着, 他叠完被子, 抻直腰坐在矮榻前, 凝着朦朦胧胧的身影, 不敢扰了她的好眠。

只是这被子却该放回原位, 否则被人发现便不好了。

于是又略坐了会, 待她呼吸匀停, 这才抱起铺盖,蹑手蹑脚地走向那张架子床, 在床前驻足,挑起帐幔挂上金钩。

一张秾丽的美人面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只是,睡姿却四仰八叉的,颇有些孩童的稚气,一张红唇一张一翕地吧嗒了两下。

他又好气又好笑, 睥睨万物的人, 连睡姿也这般霸道, 一张床都让她占了,他要是睡在她身侧, 恐怕得被踢到床下去了。

心头又泛起了苦涩,就算是被踢下床,也有打情骂俏的情?趣,他这是连床都没资格躺,更枉论其他了。

又坐了须臾,视线在她身上流连着,见她抬起手,呼吸一下子便骤停了。

可见她只是抬到脸颊边,拨去那根挠得她痒痒的发丝,顺便把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

怕她惊醒,他不敢再耽搁,避开了她的脚,从床尾上爬了上去,拉住了里侧柜子的铜环,还没拉开柜门,便听一声凉透脊背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我……”

他刚开口,心窝却忽地一记骤痛传来——她的脚踢得又重又狠,几乎把他踢得趔趄。

回过首,见她柳眉拧成了一个结,唇缝里缓缓挤出了几个字:“这床是你能上的吗?给本宫滚下去!”

他捂着胸前轻喘,喉头泛起一点腥甜,闷声咳了咳,这才解释道,“我只是想把被子放回去。”

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拉开柜门把被子塞了进去,又重新阖上了柜门,被烫到似的滚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