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特脸上一燥,不敢反驳,只好道了声是。
奇默尔吉又吐出一口气道,“先试探一下绥军的实力也好,实在攻不下,也不要冒进,以免损失过重,先退一步再做打算。”
“臣遵旨。”
建京。
十五万盉丘大军压境强攻赤随的消息已传了过来,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郦首辅本欲在此时扳倒摄政王和太后,可因战乱,也只能暂且休了这条心,可却没忘记吩咐柳明,暗中寻找他们幽会的证据,等时机成熟,再一举拿下。
嘉月召了燕莫止和一干能臣干将紧急商讨对策。
这还是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来,嘉月第一次召见他入了顺宁宫。
识破了他的身份,又被人看穿了他们关系,再到盉丘大军进攻南下,这一桩桩事情就像是一只被卷入风暴的蝴蝶,一下子猛然爆发了开来。
搅得嘉月镇日心神不宁,早醒一梳鸦发,大把大把的掉落了不少,平日里两人除了早朝,更是恨不得隔开了楚河汉界,今日一看,在发现他消瘦了许多,脸颊上微微的凹了进去,腰上的白玉带,也成了松垮的姿态。
他依旧恭敬地朝她施了礼。
嘉月这才发现,他每次朝她施礼,腰都深深地弓了下去,仿佛将她当成虔敬的神明。
可他是摄政王,原本不必行如此大的礼的,也许他只是习惯了如此吧。正如她习惯受他这么膜拜一般。
嘉月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道,“盉丘吞并陌高、周离,不过两三载,国内的民心尚不能归顺,又如此冲动南攻,必败无疑。”
燕莫止点了点头,接口道,“臣在赤随时,和周离有过短暂交集,不单周离、陌高等一众小国,对于盉丘的日益强盛,强取豪夺早已不满,只是苦于兵力不强,这才被盉丘一举吞并,盉丘大汗野心有余,却总是凭一腔冲动,终不能长久。”
诸臣商议着,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人渐次散去,等人都散尽了,燕莫止才慢悠悠地走在最末。
走到门边,回首又看了她一眼,勉强扯起嘴角道,“娘娘,不用太过忧虑,还是保重凤体吧,臣见您气色不大好。”
嘉月瞳孔震了震,却见他朝自己又深揖下去,也不再逗留,便踅身退了出去。
赤随。
埃里特趾高气扬地挥军南下, 一路横渡羚江,和雷将军正面交锋,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而另一方面, 盉丘军又悄然爬过了玉林山,速战速决地抹去看守士兵的脖子, 在各个关卡设了木栅,以阻止增援的绥军, 并且切断了粮草。
副将策马过来, 在埃里特耳边低语, 他一壁听着, 一壁勾起了嘴角, 等副将复命完毕, 这才摆手让他走。
他抬起眸望向对岸的雷将军, 金灿灿的瞳仁在日光的映射下, 犹如一只凶残的猎豹:“雷将军, 你就不必负隅顽抗了,本将军今日来, 就是为了替前日的士卒报仇雪恨!”
雷将军耻笑道,“将军此言谬已,那日情形,分明是你军越了界,我们也不做什么, 不过是守疆卫土罢了, 你也别恼, 与其挥军进攻,不如向你大汗传话——我大绥向来是以和为贵, 不喜战乱,只要就此揭过,两两相安无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埃里特见他有求和的心态,只当他是被自己十几万大军压境吓到了,冷哼一声道,“你这回倒是想求和了?上回我几十兵卒被你全数剿灭的时候怎么不想息事宁人?不过是习惯以多欺少,欺软怕硬罢了!”
雷将军没被激怒,反而态度愈加亲和起来,“那日是老夫饮醉了酒,一时没克制住脾气,才会下了严令,回去一想,实属有些冒进了,这两日,老夫已闭门反省,凡事应该三思而行,以免酿成大错……”
埃里特傲慢地翻了个白眼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军几十条人命葬身于此,你一句反省,就等抵消大过了?既然有心悔过,不如交出几十士卒,让我杀了泄恨,再来谈和吧!”
“且慢,”雷将军扫了一眼他身后乌泱泱的精兵悍将,又开口道:“真要理论,那我岂不是要告你们越界操兵?没有你们先挑了事……我怎么会犯下如此大过?老夫有戍守边疆,维护百姓安宁之责,难不成任由你们长驱直入,荡平大绥?老夫省的你们盉丘实力鼎盛,可再强大,也得讲究律法吧,退一万步讲……我军出于自卫,诛杀了入侵的士卒,也算不上伤天害理。”
“扯来扯去,还不是怂了?”埃里特不屑一笑,骤然朝着绥军将士们大喊:“赤随军,你们的将军还没开打,便吓得尿裤子了,你们还不束手投降,我且饶尔等不死!”
雷将军闻言也朝对面放了话,“盉丘军,你们不如听老夫一劝,你们将军行事冲动,急于发动战火,可你们想过吗,战争便意味着牺牲,你们都有爹有娘,有妻有儿,牺牲了家人怎么办?”
埃里特脸色一变,怒吼道,“放你娘的狗屁!众人听令,给我全力攻击——”
“我军听令,坚守屏障,不得让步一寸!”雷将军闻言摇手一指,也下令吩咐道。
将士们纷纷举起盾,整齐地列了阵,后排则是负责放箭的兵卒,只听雷将军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箭矢便如急雨一般射了出去。
敌方是有备而来,见此亦是摆开了阵势奋力反击。
双方厮杀得胶着,雷将军却还不忘放话迷惑敌军,他的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令埃里特不自觉烧红了眼,不堪入耳的话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了出来。
向来狂妄自大的盉丘军当然不会想到,雷将军用的只是拖延之策。
自从看到十几万敌军压境,雷将军便提前报告了朝廷,朝廷当然也有应对之策。
此时朝廷派出的使臣已经到盉丘国境内,只要他说服周离、陌高等国联合发动病变,届时顾此失彼的盉丘大军只能撤军回国了。
埃里特是个悍将,可行事鲁莽,原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拖延了好十来日,仍是久攻不下。
不过,悄然绕向玉林山后的另一支队伍,倒是传来了好消息。
原来,他们特地避开驻守士兵的眼线,从更为险峻的悬崖边上绕过,虽然因此多耗了一些时日,可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们从后面攻其不备,将几个驻守士兵无声杀害,又派人换上赤随军的盔甲,伪装成站岗的赤随军。
而后,又在关卡上设了木栅,用以切断增援的军队和粮草。
没了援军和粮草的赤随兵,不过成了瓮中之鳖,就这么僵持着,不是战死,就是饿死。
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只除了他们的粮草也即将耗尽,不过埃里特派人请求增援和补充粮草,大汗二话没说又派了十万精兵和充足的粮草镇压。
夜色已深,营帐里,埃里特抱着双臂观察着沙盘,在高地插下一小枚旗帜,心头却忿忿地想着,现在就是等,等援军和粮草一来,赤随兵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
“大将军!”一个将士掀起油毡布走了进来,将一封密信呈了上来,“大将军请看——”
埃里特接过信,展开一看,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汉字,他面露不悦地睨了那人一眼道,“把通事1叫来!”
将士忙不迭前去,须臾,一个四十来岁的瘦高个阔步走了进来,朝埃里特行了礼道,“大将军找我何事?”
埃里特也不废话,直接把手中的密信交给了他,“你仔细看看,这封密信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