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2)

她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露出了欣慰的浅笑,“好,只要你下定决心的事,我都不阻拦你,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说。”

楚芝点点头,紧接着道,“我考虑清楚了,来的时候,我就想了一路,阿姐给了我嫁妆,我和离后便自立女户,至于腹中的孩儿是我怀胎十月的一块肉,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的,我会亲自扶养他长大……”

所以,男女结为姻亲,便少不了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戏码,既然如此,倒也不是非要那一纸婚书绑在一起不可。

像她如今这个状况就很好,挥一挥衣袖,那个男人便心甘情愿让她驱使,倘若她有朝一日,不想继续便一拍两散,也不必这么折磨。

不过,古语有云,“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嘉月虽不是这么不知变通的人,可又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还有另外的说法,因而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那你今晚留在这吧,明日回家,再敞开心扉和他好好说一说。”

楚芝只得点头道好。

落了夜,她坐在月牙案前,牵起袖子慢慢地研墨,直到砚台上的墨汁变浓,才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地写起和离书来。

写完了几行,又烦躁地把纸揉成了一团,扔进纸篓里,重新取了另一张白纸,字斟句酌地写了起来。

断断续续写了几遍,才把和离书写好,妥善地收入了袖笼里。

翌日。

散朝不久,嘉月回到顺宁宫,和楚芝用完膳,漱口的茶水刚端上来,便听仲夏来禀,“娘娘,顾銮仪求见。”

嘉月掩袖吐出了茶水,再接过帕子揾了揾嘴角,朝身侧的楚芝无声地投去目光,见她长睫微微动了一下,便道:“宣进来吧。”

仲夏折了出去,俄而,一个身穿朱色公服的男子便迈入殿内,雍容雅步地走到中央,朝上首的嘉月施礼道,“圣淑万福金安。”

“平身。”

“多谢圣淑。”他提起袍裾站起身来,这才将视线转向坐在嘉月身侧的妻子,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更是有明显的一抹青影,他心头骤然一缩,可碍于场合,脸上却没显露出分毫。

嘉月当然知道他觐见是假,想看楚芝才是真的,看他的眸光似乎黏在她身上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感情的样子。可她到底不清楚他们的真实情况,也无权干涉他们的选择。

她头皮发麻,起身绕过了桌子:“顾銮仪有何事觐见?”

他倒也坦诚,“回圣淑,臣是为接臣的娘子回家。”

楚芝一直暗中端详他的神色,见他看着阿姐的眼神还算坦荡,也没有逾矩的举动,这才开了口,“阿姐不必担心我,我这就跟他回去吧。”

嘉月颔首应允了。

于是二人便这么退了出去。

顾星河正要牵她的手,却被她轻飘飘地避了过去,“不劳郎君费心,我还走得动。”

言毕便径自走在了前头,沿着宫墙款款而行,墙外的桂花枝桠斜欹过墙头来,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趁机钻进了她的鼻息里,她霍然想起她做的桂花蜜,等她和离了,定要把那瓮蜜也带走。

她想着想着,鼻头又酸了起来。

顾星河头一回见她生气,心头颇有些无奈,见她步子迈得飞快,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跟了一程,她果然体力不支,缓下了步子,他这才趁机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娘子心头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为何闷着不说?”

楚芝欲抽回手,可却纹丝不动,索性由他去了,“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好。”顾星河说着,一直牵着她的手,将她搀上马车,这才跟着钻了进来。

车里并不宽敞,他身材又比旁人伟岸些,这么一挤,便显得更加逼仄了。

楚芝半边身子抵着车壁,另一侧与他相隔也不过一拳之距,她低着头,看到他的手撑在膝盖上,手背上缠着一层白布条,不禁脱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他扭过头来,又意识到这句话太关切了,太顺理成章了,是以又闭了嘴。

顾星河摊开了手掌,乜着眼窥探她的脸色,徐徐道:“早上不小心摔碎了杯子。”

楚芝仍别扭地抿紧了嘴,不去看他。

顾星河昨夜想了一宿,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开始惹了她不快,可他到底反思了自己,他一直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关怀,可对她的了解却还远远不够,其实,还是他冷遇了她。

既然摸索出了症结,那么当然要对症下药。

他省的自己向来过于严肃,不解风情,可没想到哄人的功夫倒也差强人意,他声音放得极轻,有种伏低做小的意味,“昨天是你的生辰,我特地提早回来,想带你去外面逛逛,可没想到你却进了宫,今日我向衙门告了假,要不,这会就过去吧,宋园街的玉露团子这会刚出炉,要不要买一屉?”

楚芝不屑一顾地皱了皱鼻子,“腻得发慌。”

“那喝盏熟水吧,紫苏、豆蔻,还是丁香?”

她忍不住呛声道,“难为你了,你分得清豆蔻和丁香吗?”

见她眼里终于多了丝异样的光彩,虽然是被气的,可也算有了一点进步,因而他再接再厉地腆着脸道,“不及娘子见多识广,还请娘子多多赐教。”

楚芝别开脸去,“你想拜师学艺,不如找个师傅吧。”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这般伶牙俐齿,平日里压抑本性,大约攒了一肚子的苦楚,也怪不得,成亲一年从未起过争执,到了爆发之时,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一路觑着她的眼色,直到车轮终于缓缓在家门首停了下来。

他率先下了车辇,朝她伸出了手,她倒也没有抗拒,将手放在他掌心上,提着裙裾下了车,“多谢郎君。”

“娘子不必客气。”

侍奉左右的下人纷纷向他们投去艳羡的目光,在他们看来,娘子敦厚守礼,从不拿架子,与郎主容貌性情简直是天造地设,恩爱无双。

他们就这么相携着走进了书房,房门掩上,楚芝这才拉下了脸。

“顾星河,你不必伪装了,我看着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