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咬住了下唇, 镂雕的纹路陷入了掌心里, 强行把思绪拉回现实。
手起杖落, 那柄如意落到皮肉之上, 闷闷地响了一声, 与此同时,又听到他从鼻腔里传来低沉地闷哼。
她却恍若未闻, 举手又落下一杖,这回,她见他如高山挺阔的背,也微微塌了下来。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心头微蜷了起来, 然而手却没有停顿, 很快就落下第三杖。
三杖毕, 她丢下了如意,发现后脖子多了些潮意, 发丝粘腻地贴在上头,有些难受,于是抬手拢了拢头发。
却没料到另一只大掌也探了过去,恰恰覆到了她的手背之上,就着她的手,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干燥的掌心与手背的相触,霎时像一群蚂蚁爬过,酥麻麻的蔓延了开来。
她瞳孔微震,一片温软的唇已贴了上来,轻衔住了她的唇,细细地磨着。
那只大掌也逐渐灼烫,力度也渐次加深,越来越紧促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脑里仿佛灌入了咸涩的海水,迟怔怔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霎时间翻江倒海,绫缎与白玉壶春瓶厮磨着,磋出细细的火花来。
她紧紧咬住了唇 ,眸底晕了迷迷滂滂的春色,一丝低?吟从唇缝里刚溢了出来,却被堵了回去,只剩下含糊的气息交缠着。
一双手无所适从,想搭上他的背,想到了方才他的羞愧,抬了一半,又顿住了。
却不想他也停了下来,熠熠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明明帐子里黑黢黢的,可他专注的模样,好像能洞察出什么。
她面色有些尴尬,正欲收回手,手背传来一阵滚烫,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牵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寸寸地移过去,引着她落在他阔背之上。
“这里,是娘娘的了。”
她小心地覆了上去,掌下的粗糙隐隐刮过她的手,清晰的纹路像海边嶙峋的礁石,但又不十分冷硬,而是一种炙热而奇异的触感。
她思绪莫名游荡,那人却像是有所察觉,眼前帐子又晃动了起来,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她无暇他顾,只好把指甲深深掐入了他的肩背里……
一盏茶后,风平浪静,她直直地躺着,任由他替自己收拾一片狼藉。
拾掇完毕,他也肃正了衣冠,俯身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别起了,睡个好觉。”
她眼里逐渐恢复了清明,语气也十分清醒,“避子丸呢?”
每次云雨后,她总会向他索要避子丸。她已经规划好的人生,不允许被意外打断。而他每次也都会带了一颗黑色药丸来。
不多不少,就那么小小的一颗。
想趁机多索要几颗都没他拒绝了,他只回道,每次都会记得给她带来。
初时,嘉月几经辗转,暗托人验明成分后,这才相信了他,而他们那么多次,她也确实没有怀上。
然而这次,他竟忘了。
嘉月心头浮起一点不安来。
他闻言,手上一顿,收回了手,声音也沉了几分,“忘了,明日再拿。”
话音刚落,拔身而起,拂袖离去。
嘉月目送着他决然的背影,脑海里萦绕着一种顾影自怜的情绪,她闭了眼,身上的每一寸筋骨酸胀无力,这是欢愉后反噬而来的疲惫和空虚。
没关系,她会习惯。这样想着,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片海,而她,则是一叶随波逐流的孤舟,伴着浪潮,很快便进入了黑甜梦乡。
那厢的魏邵走出廊庑,对仲夏道,“娘娘有些疲惫,已经睡下了,不必进去打扰。”
接着掖着手慢慢地往前走着,下了廊庑,是长长的甬道,每走几步,便有一盏宫灯,地上是暖色的,身上飘拂而来的细雨却是冷的。
再走到尽头,拐了弯,复进入另一条夹道,这里的灯却不如顺宁宫的多了,只伶仃的几盏,灰蒙蒙的,出了宫门,更是连那一点阑珊都消失了。
回到摄政王府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这才上床入寝。
头枕着手臂,闭上眼,恍惚间来到一所雅致的府邸,园中几株青竹,假山后有潺潺流水,再走几步则是个偌大的池子,上了小桥,这才看清池子底下养着许多硕大的鲤鱼。
他踮起脚尖,趴在围栏上看着那鱼,从袖笼里掏出白玉糕,掰成碎片撒入了水里,看着鱼儿争先恐后地吃着。
突然,远处似有争执传来,他寻声望了过去,见身材高挑的女子,着一袭兰苕的圆领对襟襦裙,而她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身高只及她腰部的男孩,争执声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锦国公府。
而这两个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他的生母冯姨娘,一个则是他的嫡兄燕无畏。
他自然也不是什么魏邵,他是锦国公庶子——燕莫止。
就在他出神的当口,燕无畏眼里霍然淬了火,破口大骂了一声,继而卯足了劲,把姨娘推入池中。
姨娘锦缎的衣裳,一落水变成了秤砣,她拼命挣扎着,那抹兰苕色在水里载浮载沉。
“姨娘!”他瞳孔骤缩,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丢下白玉糕,便发了疯地跑过去,边跑边大喊求救,“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冷不防的,他踩到一块湿润的石头,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而脚踝咔哒一声,火辣辣的痛意侵袭而来,他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撑着手肘慢慢地站起来。
这时已有奴仆赶了过来,扑通一声,跳入池中,捞起来的却是一具沉重的尸首。
他见到燕无畏的身影隐在那青竹之后,一见到来人,便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他双目赤红,顾不得脚踝刺痛,像一阵风奔了过去,一行跑,一行大喊,“杀人犯,拿你命来偿我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