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燕王可太过谦虚了,你是沙场上的勇将,这些牲畜对你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本宫倒是想试试,能不能赢你一回?”
魏邵望向她身后空无一人,眉骨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娘娘的拨猎兵呢?”
她耸耸肩,“跟丢了。”
魏邵沉吟了下,才道,“娘娘想怎么比。”
“本宫对这地很熟悉,知道哪儿猎物多,你跟着本宫走,咱们不比数量,比大小,如何?”
他又默了一瞬,才回:“可以。”
嘉月开怀一笑,扬鞭拍了一下马臀,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魏邵反应过来,双腿夹了夹马腹加快了速度,盯着眼前那抹棠梨色的身影,紧追不舍,马蹄踏进一浅滩,登时水珠飞溅,然而谁都没有放慢速度,反而一下子将拨猎兵遥遥地甩到了身后。
嘉月听声辨出那拨猎兵已经离他们至少有一里之距,于是一举跃出浅滩,拐进了山谷里。
就如她所言,这块腹地芳草鲜美,是猎物的绝佳栖息地,一踏入这里,便已见到了不少野兔、獐子等猎物,不过既然是比大小,这些显然都不够资格。
两人都四下观望着,谁都没有射出第一箭。
嘉月暗中瞥了他一眼,将从袖里抛出了铁蒺藜,身下的马蹄刚踏了出去,便尖锐的钩子扎入了皮肉里。
棕马提起前足嘶的一声,接着便开始东奔西窜,嘉月则被颠下了马背,只余双手牢牢地握紧缰绳,顽强抵抗着,眼看着就要摔了下来。
魏邵瞳孔骤缩,提起缰绳,一下子来到她跟前,翻身跃到她身畔,大掌牢牢擭住她的腰,后槽牙咬得死紧:“小心!”
嘉月凝着如寒潭冷冽的眸子,嘴角几不可闻地翘了起来,继而猝不及防地放了手,便和他一起摔了下来,他见状只得将她揽入了怀里,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齐齐滚下平缓的山坡……
两人滚了几圈,衣袂缠绕在一起,魏邵一手护着嘉月的后脑勺,一手收拢她不盈一握的腰,几乎把她牢牢地摁在他怀里,直到他的背狠狠撞在一棵百年老香樟的树干上,才停了下来。
嘉月身形比他娇小许多,被他护在怀里,倒是毫发无损,不过她听到他的背撞击上树干的闷响,知他伤得不轻。
她趴在他身上,嘴里哎呦了一声,缓缓地支起身子来。
“娘娘哪里受伤?”
“本宫无碍,燕王呢,你可有伤到哪里吗?”她坐直了身子后,竟俯身过来拉他。
魏邵欲抽出手,奈何她力气却大得很,竟一下子挣脱不了。
她讪讪收回手,自觉地挪开了些,嘴里却喃喃抱怨,“燕王这般绝情,可真叫本宫伤心。”
他撑着手肘起身,一壁拍去身上的草屑,一壁淡然回道,“臣不过是个微末人物,哪里敢劳烦金尊玉贵的娘娘?”
嘉月也跟着站起来,垂头检视自己的衣物,拂去上头的灰尘,又抚平衣褶,声音闷闷的,“什么金尊玉贵,本宫不过是一只飞不出宫墙的鸟儿罢了。”
魏邵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并不回应她的话。
嘉月没等到他的回答,转过身来,步步寸进,一双婉媚的眸子里月色溶溶,含情脉脉,如诉如泣,“燕王心底看不上本宫吗?”
“臣绝无此意。”
“那你为何不正视本宫一眼?”嘉月说话间,已经将他逼退到后背贴着树干,她的步子仍往前挪了一点,脚上那双靴头便贴上了他的。
这么一比对,她的脚还真是小得很,他的靴子,大得像条船。
她唇边浮起一盏笑意,食指一勾,在他笔挺的领缘上轻轻地游走了一圈。
由始至终,魏邵都没抬眸看她一眼。
她到底有些泄气,可到了这关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的声音婉转得如同一只夜莺,“燕王……”
他扭过脸避开了她缠上来的指尖,“娘娘自重。”
她掩下长睫,语气里竟有几分不是滋味,“燕王气宇轩昂,想必不少女孩子喜欢吧?”
魏邵并不回她。
她也不恼,只是接着絮絮叨叨,“你想不想听听本宫的故事?”
他俄延了片刻,方才缓缓转过头来。
寒石一般的深瞳,渐渐定格在她的脸上,可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想听?”嘉月问,又知道他不会回应自己,于是接着徐徐道来,“你有所不知,去年,你进宫面圣之时,本宫曾在偏殿远远地瞧过你,那时本宫震撼于你通身的气质,可又被你脸上的伤疤怔了一跳,那时本宫就对你诸多好奇,后来问了皇上,才知道……你竟是为了守护大盛的疆土而落下的伤,当时,本宫不禁对你生了痛惜之意。”
她真假掺半地说着,看他无动于衷的脸,只能继续往下说,“皇上那时对你颇不信任,本宫便进劝皇上,既然是这等有勇有谋的悍将,便应打破陈规晋升了他,如此,才不会令臣子心寒。皇上果真被本宫说动了……”
他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凝着她的眼,反问了一句:“是你?”
燕无畏生性多疑,要取得他的信任,并非易事,但是他仍将信将疑地把他留了下来,他一直以为,他出现在燕无畏最无助的那一刻,能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没想到,这里面竟也得益于她的辅助。
“是,不过本宫说这些,并非要邀功。”
“那娘娘是何意?”
她蝶翼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声音轻得像一瓣落入湖泊的花,“倘若是,本宫对你暗生情愫,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