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卖(1/2)

张三是南巷最里面门庭最破落的那家倌馆的公子,长相普通身段普通,一打眼和街上四处晃荡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

说是公子,张三整日里做的却是下人的活计,打扫庭院,挑水担柴,偶尔也要在伺童忙不过来的时候照料一下馆里的公子。到了晚上该上工的时候,把门前的红灯笼挑高挂起,等几个常来的客人进了相熟的公子的屋子,便到内院和管事大眼瞪小眼。

“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挺着微胖的肚子,看了眼张三,在看看眼前凉透的茶,低声嘟囔道。

管事姓沈,不是本地人,十几年前来到沣元城,据说是来寻亲的,可惜没找到,最后买下这个院子开了这个馆子。

张三眼皮都不抬一下,这话沈管事的天天说,说了三年了,也不见他腻歪。

南巷是沣元城有名的花街柳巷,巷口是一家挨着一家的红楼,再往深里走便是倌馆,一旦入夜便热闹的很。

张三所在的这个倌馆名为松露庭,十年前也很是门庭若市了一段时间,当年出了一个头牌,号曰青松公子,才艺双绝,相貌身段自是一等一的好,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只卖艺不卖身却拢的城里几家大户的女子神魂颠倒,日日拜访,银钱自是少不得。尤其这名声传了出去,只好奇来一探青松公子真容的那些客人就让沈管事的狠赚了一笔。

张三就是那时候被沈管事的买进来的。

张三的父亲病重,家里值钱的物件皆已变卖了,徒留了一座泥房,一亩薄田。自张父病重,田里荒了月余,有些银钱便拿去医馆买药,家里米粮所剩无几。张三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家六口捉襟见肘。

张母本来想卖的是小女儿,谁知来的沈管事看上了张三。张母没办法,想想还有两个儿子,便也狠狠心,三两银子就把张三卖了。三两银在平日约是一家人半年的开支,只是张父病重,急需银钱买药治病,想来也不过够二三月只用。

却说张三当时不过八九岁,模样却精致,巴掌小脸,一双圆眼睛漆黑明亮,看着就讨喜。

待回到馆里,沈管事命人给张三洗干净后换上月白的衣衫,看到张三也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买回来的时候脏的像个泥猴子,如今看来皮肤虽不算白皙,胜在乖巧讨喜,倒也值得三两银子。

“早知道长大了是这副样子,当年就不买你,三两银子买个杂役太亏了。”沈管事继续嘟囔着,张三权当没听见。

张三今年十八,一个客人也没接过,无他,不过是在这美人云集的地方,张三长相实在普通,周身毫无吸引客人气质,一眼看去只觉得憨厚,同客人带来的仆从一般无二。

沈管事也曾找人调教过他,想着若能培养出一些出尘的气质,哪怕长相普通些也无妨。

无奈张三是个榆木疙瘩,竟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学什么都不成,时间久了沈管事也就不再强求。见张三勤快,时常帮杂役干活,便也任张三把自己定位在了护院杂役上,日日安心的做着杂役的工作。

既然做着杂役的活计,公子们的待遇张三自然也不再享有,从公子住的院子搬去了下人的住处,其他用度也都如同杂役一般。而与其他杂役不同的是,张三是沈管事买下来签了卖身契的,想要自由需二十两银钱赎身,而他的工钱比其他杂役低得多,每月只有三钱银子。

张三知道,二十两银子能赎身已经是沈管事大发善心了,馆里接客的公子若要赎身没有二三百两是不行的,买来的小童若要赎身也要三四十两。

松露庭的公子小童均是买进来签了卖身契的,一般都是买十一二的男孩,有如张三一般被父母卖的,也有被牙婆拐来的。买下的小童经过礼仪交到便被派的接客的公子身边伺候,除了伺候公子起居,白日同公子一起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晚上则跟在公子身边学习如何接待客人,待到约莫十四五岁,便可以正式接客了。

夜有些深了,有些客人已经走了。

张三侧耳听了听,那几个留了人的屋子里嗯嗯啊啊的声音也差不多消停了,便起身抻个懒腰,给沈管事的添了杯新茶,打算去把门口的灯笼挑下来就回自己屋里歇着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打头的人提着灯笼,两人皆是脊背挺直。松露庭在巷子最深处,周围没有其他的去处,想来便是来寻欢的。

是的,松露庭不仅接女客,也接男客。

张三抬起手中的竹竿,把灯笼挑了下来,看人走近了,扬声说道:“客人,今儿天晚了,公子们都睡下了,明儿请早。”

说话间,两人走到松露庭门口站住,借着灯笼的光,张三看清了两人的长相打扮,不由一愣。

在前挑着灯笼的男人一看就是府里护院,肤色略黑,轮廓分明,剑眉虎目。

后面的青年看起来不过弱冠,面白无须,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嘴唇削薄,端是一副凌厉相貌,却偏生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用情至深的错觉。

张三又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挑灯的护院身上竟也穿着绸缎。后面的青年头戴纯金镶红宝石发簪,一身月白长衫,腰间是墨色衣带,张三看这衣服料子知道必不是凡品——他在常来的几个富户的身上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我家主子与你家沈管事相熟,特来拜访。”挑灯的男人说。

“客人还请先入室一等,我去通报沈管事。”

张三不敢怠慢,侧身将人引入馆里。且不说与沈管事相熟,就算真是来寻欢的,就这一身行头,都够沈管事的把头牌房里的人请出去,再把头牌打扮打扮带出来接客。

待到正厅,请青年坐下,护院便在座椅后站住。张三安排了一个伺童给客人奉茶,小跑到内庭,敲门叫醒了刚睡下的沈管事。沈管事听张三说完,急忙套上衣服赶往前厅。

到了前厅却是一愣,看到座上的人不由得屈膝想要行礼,抬头看见座上的青年微微抬手,沈管事连忙打直了腿,咽了下口水,说道:“不知主子今日要来,沈某有失远迎,失礼了。”

“一直听说你这里近几年不太好,正巧去南边办事,顺路过来看看。”青年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浮茶,又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盯着沈管事道:“看来确实不太好。”

沈管事听到这话顿时一背冷汗,猛地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过来说话。”

沈管事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青年旁边,青年问什么,他答什么,细细的汇报着,不时擦擦头上渗出的汗。

张三不知道屋里的人在说什么,他没有跟沈管事进去,而是站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光犯困。

“三儿,你去把南院的客房收拾一下,再去烧些热水,伺候主子洗漱。”

“好嘞!”

张三按照沈管事的吩咐把南院客房收拾了两间出来,又去柴房烧上热水。还没到正厅便远远听见了沈管事的大嗓门。

“三儿!”

张三应了声:“哎,来了!”

“你把主子带去休息。”说着凑到张三耳边小声说,“好好伺候,主子高兴了我有赏。”

“好嘞。”

张三引着主仆二人往南院走,待进了院子,青年身边的护院来到在屋前站着,张三把主子引进屋里坐下,给青年奉上新泡的茶水,便告到去端热水来给青年洗漱。

出来时看到守在门口的护院,低声问道:“这位哥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赵元就行。”护院脊背挺直,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赵元哥,旁边那屋我也收拾出来了,你去歇着吧。”张三看着赵元友善的笑道。

“不用,我需在此保护主子安危。”

听到此话,张三没再说什么。

去厨房端来烧好的热水,用冷水兑过放在架子上,便去内室把整理床铺。

夜深了,馆里的小童公子都已睡了,张三没想着等会把洗漱的水端走,也伺候完了,他也能回屋里歇息了。

待青年洗漱完,张三也整理好了床铺,正待端起盆告退,突然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身后的青年说道:“不用麻烦了,就先放着吧。”

张三身体僵了一下,放下盆,很快说道:“是。主子好好休息,小的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然而肩膀上的手并未收回,张三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想了想,打算矮身行个礼顺便抽身出去,刚一动,肩上的手突然使力,张三半个身子瞬间麻了,眼前一花,清醒时已被摔在了床铺上。

“告退?想去哪?”

青年脸上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弯,手上气力不减,张三的半边身子瞬间麻了。

“你……你你……”张三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半边身子还麻着,使不上力,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你什么?”青年一条腿压在了张三身上,伸手把张三的一只手拉过头顶按住,激起张三一身鸡皮疙瘩,张嘴说道:“你不也是馆里的公子吗?”

“我……我……”张三抬起能用的那只手,想要把脸上的手按住,谁知青年的另一只手又摸上了他的腰侧,意图解开他的腰带,一时间更是急的说不出话来。

像是案板上的鱼,努力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张三瞅准青年略微松懈的空子想要从床上冲下来,却被青年一把握住腰拖了回去。

青年不再多话,翻身压在张三身上,一双手却很是灵活,不一会就解开了张三的腰带。

没了腰带,衣襟便散了。

眼看着那双手就要扒开衣服摸上自己的胸膛了,张三心急之下终于喊了出来:“我不卖!”

天刚蒙蒙亮张三就醒了,感受着旁边温热的人体,不敢有大动作,只是稍微抬了抬胳膊,想要放松一下。

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了,想到昨晚,张三不禁打了个寒颤。

青年把他困在床上,翻身压在他身上,一手困住他的双手,一手解下他的腰带,接着用腰带把他的双手绑在了床头上,还顺手把他的下巴给卸了。

张三眼看着自己的外衣和亵衣一件件被扒开,不由得着急,因为下巴被卸了只能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那双手扒开衣服后,在坚实的胸膛游走,不得不说,几年的杂役生活让张三的身上长出了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

作乱的手渐渐移到腰侧,张三控制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敏感。

看到张三不能闭紧的嘴巴流下涎水,青年桃花眼微眯,一手继续在张三腰侧流连,一手摸上了张三的脸轻轻摩挲,说道:“别出声,否则我就再给你卸下来。”

张三不敢出声了,圆溜溜的眼睛惊恐的看着青年,不住的点头。

青年抬手合上了张三的下巴,看到张三听话的没有再发出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搂住张三的腰,趴在张三身上香甜的睡下了。

张三不敢再发出声音,也不敢动,低头疑惑的观察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青年的眼睫如鸦羽一般漆黑浓密,鼻梁高挺,闭眼入睡的模样也少了分凌厉。

等了小半个时辰,见他真的睡下了,张三又动了动胳膊,虽然还绑在床头上有点发酸,可是挡不住一晚的疲惫,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竟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啊啾!”张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不能怪他,任谁敞着胸睡一晚上都得着凉。

旁边的青年似乎被惊醒了,微微动了动,张三一下子又僵硬了身子。

青年起身坐了起来,看着张三,桃花眼里竟带了点笑意,说道:“是我少思了,竟让你着了凉。”

说着把张三的衣服拢了起来,抬手解开了他被绑在床头的双手。

张三不敢抬头看他,双手刚得到解放,还酸涩着没有力气,张三从床上爬下来,忍着胳膊的酸涩低头整理衣衫。

张三不敢抬头看,边穿衣服边往门口磨蹭。

待到了门口,张三正欲推门出去,又想起自己是下人,青年是主子,又迟疑的矮身行了礼,告道:“小的先告退,等下会有人来伺候主子洗漱。”

“你过来。”

张三只得又向内室走了两步,依然弓着身子不敢抬头。等了一会儿,不见青年吩咐,张三抬眼偷偷看青年,正巧看到青年也在打量他,不由一惊,又低下了头,控制不住打了个激灵。

只听青年说:“让沈管事过来见我。”

张三松了一口气,连忙答道:“是。”

直到退出房间关上门,张三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感觉到后背汗津津的,想必已经湿透了,正如刚从虎口狼窝逃出来,捡回了一条命。

回头看见阶下还站着赵元,想到昨晚赵元一直在门外,一时有些尴尬。

通知过沈管事,张三去下人房把竹酒叫了起来,让他烧些热水送去青年房里伺候洗漱,然后便急匆匆回到自己屋里。

张三换下了被汗浸透的衣服,看着床铺很是纠结了一会儿。

张三只快天亮的时候睡了一会,他现在身心俱疲,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白天的活计也不能不做,

想了一会儿,张三还是来到柴房,拿起斧打算把今天要用的柴劈出来,刚举起斧头就听见一声:“三哥!”

张三回头,看见竹酒正端着铜盆走来,问道:“伺候完主子洗漱了?”

竹酒道:“我就把水端到门口,那个大高个不让我进,他伺候的。”

竹酒是头牌湘竹公子的伺童,十二岁被人贩子卖进馆里,刚来的时候总想着逃跑,被抓回来就是一顿鞭子然后在柴房关三四日。张三看他可怜,总是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看他,用自己的工钱买了药粉给他上药,或者从厨房拿半个馒头给他吃。

竹酒下个月满十五,按馆里的规矩要开始接客了,少年体型瘦削,一张脸五官精致,周身气质却冷冰冰的,独看到张三的时候面上带了些温柔,似是春风拂过冰雪消融的湖面。

竹酒告诉张三沈管事正在找他,让他速去。说完又新打了一盆热水,想必是去伺候湘竹洗漱的。

张三看了看墙边的高耸的柴堆,喊来正在厨房打扫的顺子,让他帮忙把今日要用的柴备好,便丢下斧子,去找沈管事了。

“三儿啊。”沈管事的每次叫张三就像咬了舌头,实在不愿意喊出口他的名字,只因为名字太俗。

在风月之地,谁人没有个风雅的名号?且不说红楼的姐儿和馆里的公子,便是随便一个伺候的小童,在名字上都颇费心思,就说那竹酒,原名王狗蛋。

沈管事本也给张三起了个风雅的名号,奈何张三实在是调教不出来,最终把这个名号给了别人。

于是张三就还是叫了张三。

“主子说你昨晚伺候的不错。”沈管事看着张三,一张老脸笑出了褶子。

张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沈管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示意张三伸手,说道:“这银子你……”

张三接过银子掂了掂,约莫七八两,一时激动的忘记了呼吸。

他做了四年杂役,才攒下十二两银子,若加上这一锭银子,那他年底便可赎身了。

馆里的公子一晚最多得一二两银子,加上渡夜资也不过三两,还要被馆里抽走九成。这一锭银子即便是头牌也要月余才能攒下。

“张三!”沈管事的见张三一直傻笑,眼睛都长在了银子上,一声爆喝,把张三的魂喊了回来。“这银子你拿去赁一套两马的马车,要顶好的,再请个马夫,顺便买些干粮吃食备在马车上。”

说完又从袖里摸出一张药方,交给张三,交代道:“备好车马,再按这方子去回春堂抓些药,主子要的,务必快去快回!”

张三怀里揣着药方,手里攥着一锭银子,还没从美梦破灭的打击里醒过来,梦游似的上了街。

“哎呀,张三!”街口卖菜的孙寡妇看见张三,扬声招呼道,“来来来,孙婶这菜是早上新摘的,你拿些去吃。”

边说边拿着一把青菜走向张三塞到了他怀里。

孙寡妇有个女儿,芳名红秀,二八年华,长相普通,性子泼辣直爽。时常跟孙寡妇来卖菜,日子久了竟看上了张三。每次看到张三在隔壁买柴火,都要喊一声“三哥”,再从摊子上拿些东西送给张三,有时是几颗野果,有时是一把青菜。

孙寡妇也觉得张三是个佳婿人选,长得虽然普通了些,不过人看着老实,而且馆里杂役的工钱不少,女儿嫁给他想必不会受什么委屈。只是不知张三父母兄弟在何处,一时无法托人说这个媒。

“多谢孙婶,您种的菜看着就水灵啊,今儿不赶巧,我是听管事吩咐出来办事的,不方便带这个。回头我多给厨房的郭大娘夸夸您,我这得赶紧去办事了。”孙寡妇的大嗓门把张三从梦游似的状态中喊了出来,张三谢过孙寡妇,将怀里揣着的青菜放到孙寡妇的摊子上。

“行,你先忙吧,有空多来看看孙婶就行。”孙寡妇将菜理了理,笑着对张三道。

想起沈管事吩咐的事,看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到了往常买柴的西街,张三忙向城东的马市赶去。

张三知道孙寡妇的心思,他也挺喜欢孙寡妇的女儿红秀的,红秀虽然性子泼辣但是心思单纯,每次张三看到红秀对他笑,也忍不住笑,心里甜甜的。

只是他现在连赎身的钱都没攒出来,更何况娶妻的彩礼,想到这个,张三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涩。

到了城东的马市,张三找到四通马铺,挑了两匹高头骏马,一辆青榆木马车,又请了最好的马夫。沈管事没说要去哪也没说赁多久,张三与马铺的掌柜很是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交了七两银子,五两是马和车的租费,二两是马夫的工钱。

马铺掌柜同张三说若是到时路程短时间少,也可以同马夫商量退些银钱。

商定了后,张三便去附近的店铺买了干粮,在马车里放好,便让马夫赶着车去了松露庭。

张三看着手里剩下的散碎银钱,想着之前沉甸甸的一锭银子,一时有些茫然,他从未如此大笔的花过银钱,为了攒钱赎身,除了必要的花销,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此时已近正午,张三在街口随便填饱了肚子,便赶去了城南最大的药铺回春堂。

到了回春堂,有不少来看诊和抓药的人。等郎中看完前面的病人,张三从怀里摸出药方交给郎中,郎中仔细看了下药方,沉吟道:“我从未见过这方子,小兄弟可知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

“我也不知道,我家管事只吩咐了按方子抓药。”张三答道。

“大概是我学艺不精,也看不出这方子有何作用,左右吃不出人命。”郎中又看了眼药方,说道,“这方子里有一味紫灵芝,十分名贵,沣元城只有回春堂才有。”

说完便将药方交给铺子的伙计,让他按方子去抓药了。

张三看着伙计抓药,却发现些不对劲,伙计拿出的独活与他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他曾帮沈管事来抓过几回药,其中一味便是独活。

张三想来想,喊住伙计,指着药里的独活道:“这个不是独活吧,你是不是拿错了?”

“我在回春堂待了两年多,闭着眼都能认出来是什么药,怎么会拿错。”伙计瞪了一眼张三,回道。

“不对,我之前来抓药见过独活,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郎中看到这边似有争吵,走过来问道。

“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就说我抓错药了。”伙计抢先说。

张三拿出药里的独活,问郎中道:“大夫您看看,这是不是独活?我以前来抓药见到的独活不是这样的。”

郎中接过张三手里的药,仔细辨别了一下,心头一惊,看了看周围其他病人打量的目光,搭上张三的肩膀,把人拉过来低声说:“小兄弟,这的确不是独活,伙计抓错了。我代他给您道歉,这药让他重新给您抓一副可好?”

张三也注意到了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不欲多事,便微微点头以示答应。

郎中见到张三点头,扬声喊伙计:“这位兄弟的药方里有一味紫灵芝,想发挥全部功效得要上等的药材来配,这些药材不够好,你重新抓一副吧。”

说着狠狠瞪了伙计一眼,伙计看到郎中同张三密语,便知道定是自己真的抓错了药,也不多话,立刻答应一声循着郎中的吩咐重新抓了药。

抓好了药,付钱时张三却傻了眼,这一副药竟要八钱银子,他身上的钱也不过刚好够。

郎中说道:“紫灵芝本就贵重,其他的药材也都是上好的,这个价格真不贵了。”

张三还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递了过去。

收了钱,郎中把药交给张三,又递给张三一个小瓷瓶,小声说道:“这是上好的跌打损伤药,平时也卖一钱银子的,你拿着,当是刚刚抓错药的赔礼,多谢小兄弟没有声张。”

出了回春堂,张三把药和瓷瓶揣在怀里,想着这一副药便抵得上自己三个月的工钱,放到普通人家也差不多能支撑两个月的花销。

思及此,张三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兄妹,自从被卖到馆里,张三便同他们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如今怎么样了。

回到松露庭,张三看到牙婆带着两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等在前厅,两个男孩如雏鸟般依靠在一起,微微发着抖,想是正在等管事验货。

沈管事最终只挑了一个,给了牙婆五两银子,便让人把男孩带了下去。

张三从怀里掏出药交给沈管事,沈管事眉头一皱:“怎么只抓了一副?”

张三答道:“回管事,我赁过马车身上便只剩八钱银子,回春堂的郎中说这药里有一味紫灵芝格外贵重,我身上的钱不够,只能抓一副。”说着把药方还给沈管事。

沈管事接过药方,让张三在原地稍等,转身去了南院。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管事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又递了二钱银子给张三,说道:“你去芙蓉斋买二斤点心,凡是有名的都要些。多的钱你留着,当是赏钱。”

张三接过银子便出门去了。

来到芙蓉斋,满目都是形态各异,甜香撩人的糕点,细细数来竟有十几种。张三让伙计选了有名的点心包起来。

芙蓉斋的点心在沣元城家喻户晓,可也不是普通人家吃得起的,付过点心钱,沈管事给的二钱银子只剩下十几文。

回到馆里,沈管事果然没问张三剩了多少钱,只是张三今天差事办得他都很满意,张三可以回房歇着了。

吃过晚饭,得了假不用忙活的张三索性去厨房烧了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把一身身体汗水的干干净净。

“笃笃。”

正在擦头发的张三听到敲门声,克制还带些小心翼翼。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白日新买的小童,端着雪白的瓷盘,上面堆着两块点心,正是张三在芙蓉斋买的。

“哥哥,主子赏了馆里的点心,管事让我拿给你。”说着举起盘子,进了屋把盘子放在了靠墙的方几上。

“你叫什么名字?”眼前的小童已经换上馆里的衣衫,梳洗干净,与白日所见宛如换了一个人。

“陈初一。”小童乖巧的答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一眼张三,竟又看去盘子里的点心。

看到陈初一的小馋猫的样子,张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想来妹妹一定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他拿起一块点心,递给陈初一:“你吃吧,我晚上吃饱了,吃不下这么多。”

陈初一咽了下口水,拒绝道:“不用了,哥哥,我也有,刚刚已经吃过了。”

“没事,你拿去吧。”

张三又把点心往前递了一下,陈初一忍不了诱惑小心翼翼的接过,却只掰了一小块,把剩下的放回盘子,陈初一道:“这些就够了,谢谢哥哥。”

张三道:“我叫张三,你以后叫我三哥就行。”

陈初一甜甜叫到:“三哥哥。”

张三笑着应了一声,就看陈初一捧着那块点心,细细的吃,生怕吃快了尝不尽点心的甜美滋味。

“哎呀,我真笨,差点忘了,三哥哥,管事说主子要洗澡,让你烧些热水送过去。”吃过了点心,临走时陈初一拍了拍脑门,对张三道。

奔波了一天,张三早已把昨晚的事忘到了脑后,如今听到陈初一提到主子便不由得想起怎么被压在身下当了一夜抱枕,在这风月之地长大,张三怎会不知主子的心思。

虽然不知为什么最后放过了他,但想到等下要送去沐浴的热水,怕是羊入虎口,张三不禁头皮发麻,惊出一背冷汗。

提着一桶热水送到南院,赵元还在屋前守着,看到张三便让他把水送了进去。

进到屋里,张三便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想是点了熏香。这味道不似其他公子处浓郁,只觉得让人静心安神。

虽然有熏香放松了些心神,张三依然绷紧了一身肌肉,赴死般走进内室,将热水尽数加入了浴桶。

青年探手试了一下水温,便示意张三帮他除去外衫。

张三上前解开青年外衫的系袢,把外衫拿去外室搭到衣架上,全程目不斜视,动作如木偶般僵硬。

除去了外衫,便要再脱掉亵衣,还有裤子、亵裤。张三只觉得胸口里心脏跳动的几欲从嗓子蹦出。

挂好外衫,张三正在纠结,便听到内室传来青年的声音:“好了,你去外面候着吧。待我沐浴后会叫你。”

看到青年自己除去了衣物,跨进浴桶里坐了下来。张三如蒙大赦,脸上带上一丝劫后余生般的轻松,将要退出门时却又被青年叫住:“你就待在外室,等我吩咐。”

张三在外室的桌前坐下,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碟点心,一股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张三认出是芙蓉斋的芝麻香糕,这芝麻香糕可是芙蓉斋的招牌,伙计介绍时便极尽夸奖。这芝麻香糕是用上好的糯米碾压成粉,混着压碎的白芝麻和猪油上笼屉蒸熟,出锅时再均匀的撒上一层黑芝麻,洁白软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你进来,给我擦一下背。”

张三硬着头皮取了布巾进入内室,青年趴在浴桶边沿,赤裸的脊背上覆着匀称的肌肉,肌肉上却散布着零星的伤疤。

有些伤疤颜色浅淡,明显是用了上好的药物治疗,有些却粗糙的多,想必受伤时条件恶劣,没能及时处理。

简单的擦过背,青年便让张三继续回外室等着,待他沐浴后来清理浴桶及地面。

“桌子上还有些糕点,你可自取来用。”青年吩咐道。

回到外室,张三的视线再次被桌子上的芝麻香糕吸引。

张三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馆里招待客人的点心是从庆祥斋订的,规模比芙蓉斋小的多,胜在位于南巷口。有些时候他们可以吃到一些剩下的,只是味道样貌自然比不上芙蓉斋。

张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专属于糕点的甜香,却发觉这股甜香有些异样,他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认出是馆里常用的助兴的药。

——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张三不由得庆幸自己鼻子灵敏,转过头不再看桌上的糕点。知道了这糕点有猫腻,他自然不会上这个当了。

只是想不明白,主子到底是为什么对他有了想法。

屋里氤氲着热气,张三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一时间困意上涌,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屏风后面的青年依然慢条斯理的清洗着身体。

沐浴后的青年随便披了件长衫便出来了,此时张三正趴在桌上。青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芝麻香糕,摆放整齐,看来是没有被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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