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薄薄的一层光似乎又暗了几分。
方一白丢下一抹笑,说着要回房便出了办公室,许非想叫住他,但稍一迟疑就错失了良机,只能任由一gu疼痛在心尖上打滚。接着来电铃声就冷不防地响了,男人从k兜里掏出手机,一看萤幕便赶紧接起电话。
「特研长。」许非的神态一下变得严肃而谨慎。
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听来沙哑深沉。
「许非,我本来是不需要打这通电话的,但我认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偏离你的本分。」
「特研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明知故犯。」
许非沉默了。
「许非,你要清楚自己的身分,别把方一白的利用价值当作筹码来和我赌。即使当初要收他进生改处是我的意思,可你顺水推舟也要有个限度。」
对方的话说得隐晦,但对於许非而言恰是再清楚不过,一针见血——七年前,特殊研究长余屏翰正式成立生命暨改造研究处,当时担任处长的许非负责执行余屏翰的招收计画,而方一白就在招收名单里;许非确实藉了很多机会接触方一白,但如今衍生出超过余屏翰预期的关系,作为生改处处长的直属上司势必要敲打几句的。
「我会注意的。」
许非正觉得低沉,此时余屏翰口气却突然放缓,说不清是安抚还是别有用意。
「倒也不用太刻意,许非,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须记得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
男人挂了电话,垂眸沉思良久。
作为生改研究处的处长,有很多话或许是不该讲的,但作为一个情人呢?
方一白回了房,只觉得脑壳疼,万千思绪也0不出个头来;看看时间,竟也差不多是要上课了,他长吁口气,拿了件外套便又出门。大概是事务缠身,纪岑还未归,少年寻思着走远些打车。他很少独自走在这条大路上,看看两侧,不知名的草j缠绵成一片无可名状的寥寥孤寂感,是没ga0懂生命的众生,一如有些人平生庸碌,纯粹向si而生,方一白想。
生改处地处僻壤,要打到车不大容易;尤其上次纪云突然现身,场面一度混乱,被路人瞎传着竟然在网路上掀起一阵sao动,就连计程车司机也鲜少再来这一带。藉萧乐安知道这件事的方一白当下可说是万般无奈,只能说网路谣言你也信,糊弄过去。
少年在偌大的马路上一边走一边拨了三两通电话,才有司机接了单,十分钟到。接着他想了想,还是给许非发了讯息说自己打车上课去了。
可待许非看见讯息时,他没来得及回覆便接到纪岑的消息──找到金晶了。许非一挂电话,腾身而起,下楼的同时向路过的职员交代两句,出大门就迅速上了轿车。
生改处是的秘密组织,普通民众并不知晓;通常出任务时需要地方警局人员出示证件开路。当许非到达现场──人间旅店,即是李欢事发处时,建筑周边早已拉起了封锁线,入口除了两位警员之外,还有一名许非一眼就认得的男人。
「戴杰,」许非上前打了招呼,「派个人就行,你怎麽也来了?」
戴杰身为地方侦查队长,想是要务缠身,但当他得知消息时,私心盘算,决定也到现场一看。而许非与戴杰相识几年,也算熟稔;许处长凭心眼一看就知道戴队长别有用心。
「你们那个新人没来?」戴杰也不拐弯抹角,一边直问,一边撩开封锁线就和许非一同往里走。
毕竟是武官,戴队长没有许处长的彬彬文质,年纪又稍长,眉宇间有在沧桑打滚後的g练;而他嘴角总噙着的一丝笑意又带出一种玩世不恭来。他没有大众印象里警务人员的正气凛然,却不失那一分俐落挺拔。
许非听见对方的话後,在大门前顿住脚步,脸上表情看不出什麽意思,只是淡淡说道:「别瞎打主意。」随後便迳自进了旅馆,留下戴杰在外头。
「警察是很有探究jg神的。」男人g唇一笑,他即使决定暂且作罢,但也没打算就此放弃。
发现金晶时是在旅馆的顶楼,但他意外地不闹腾,纪岑轻而易举就给他上了铐。当许非踏上顶层,迎面便见他原地伫立,视一旁的纪云和纪岑如无物。
「金晶小姐。」
nv人听闻,缓缓抬起眸子,而当他与许非四目相对,顿时黑云压城,四周尽是狂风呼啸!夕yan彻底隐没,肆nve的风卷着云和尘,以旅馆为中心狂涛不止。
在场除金晶外的三人瞬时绷紧神经,朝四周看去,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被一群孤魂包围,混沌的形t扭曲而狰狞,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几里开外的方一白正在计程车上掏钱给司机,浑然不知许非现在的处境。
付完钱,少年扳开车门内扣,一只腿往外踏,并且回头朝司机道了声谢──而就是这一回头,他与驾驶座上的人对上了眼。
那人微笑,和蔼之中带了点隐匿的疯癫,方一白再也孰悉不过这样的笑容,只有他父亲才会有的笑容。可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拍上车门,车就要开了,他胡乱地往车t上抓,但车已往前驶出,相互只刮出了一道刺耳的声响。
「爸」少年盯着那台轿车,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几台顺行的车子都在他身後紧急刹车。而他也只跑出一段路,手腕就被一人猛地拽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台车越来越远。
「方一白!」
少年惊然回首,愣了好半晌才认出抓住自己的正是萧乐安。
「你在做什麽?」萧乐安把对方拽到了人行道上,气得大叫,「看见那台货车没有?你差点就给它辗成r0u饼了!」
「我」方一白张了张嘴,似乎也对自己接下来的话感到不可置信:「我看见我爸了。」
「啊?你爸不是」萧乐安下意识往马路上看,可早已见不到那辆计程车,「你眼花了吧?」
少年有些慌乱地回忆,他确实记不起那名司机的长相,但他很清楚最後的那抹笑容,「他对我笑了,我记得那个笑,每当他喝了酒,就会那样笑着看我。」
萧乐安心里着实是认为对方花了眼,但又不好明目张胆地质疑,只得先抓着他往学校的方向走,「如果你真的那麽在意,你之後可以查查叫车纪录?看看那位司机先生是不是你你的父亲。」
方一白沉默下来,表面上暂且是同意了对方的建议;但他整理了思绪後总觉得事有蹊跷。首先对於父亲已si这件事情是无庸置疑的,一白亲眼见父亲的遗t送进焚化炉,甚至也捡了骨。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如他在生改处经历过且越发常见的一种状况──魂t不一。思及此,少年便立即掏出手机给许非发了讯息,可两节课过去,他和许非的对话框始终没有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