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下子扑了过去抱住毛通判。
毛通判冷不防被她重重往棺材板上一撞, 疼得脸都扭曲了, 但他嘴巴还被布巾塞住, 说不了话,只能用头去撞陈氏。
陈氏被他这一撞, 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稍稍起身,低头查看毛通判的情况,并取下了他嘴里塞的布巾:“夫君,你没事吧……”
“成儿,成儿……”毛通判声音沙哑,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眼珠子一直往旁边瞟。
陈氏到底跟他做了多年夫妻,很了解他的肢体语言,连忙问道:“成儿在另一口棺材里?快,快挖,别憋坏了我的成儿……”
抬棺人们也想起了另一口棺材,赶紧拿起铁锹挖土。
陈氏和毛雨沁小心翼翼地将毛通判从棺中扶了起来。陈氏试过去解绳子,但绳子系得太紧了,她只得作罢。
她们刚将人扶了起来,那边抬棺人也果然从另一口棺材中找到了毛成。
毛成也是五花大绑,嘴巴上也塞了块破布。而且他的皮肤更白一些,额头用力撞击棺木,导致现在额头上看起来一片紫红,很是狼狈。
陈氏看到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罪,心疼极了,赶紧扑过去取下了毛成嘴里的破布,心疼地说:“哪个杀千刀的这么害我儿,若让我知晓,定要扒了他的皮。”
又哭又笑了一阵,陈氏总算想起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被捆绑着,连忙对抬棺人:“快,你们找个刀片什么的,快将绳子割断。”
抬棺人正要找工具动手,却听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退下吧。”
闻声,几个抬棺人回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枯草上一身黑衣,肃穆又充满着不可名状威严的陈云州,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柯九笑着上前,将一个装着铜钱的袋子递给了抬棺人:“这是你们的工钱,天气凉,收工了就早点回去吧。”
为首的抬棺人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似乎比当初说的还要多一些。他看了一眼柯九身上的官差服,想到今日这诡异的出殡,猜到这里面可能另有内情,连忙点头说:“谢官爷!”
说完一挥手,招呼他的人赶紧下了山。
陈氏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攥紧了帕子,抬头冲陈云州一笑:“云州,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姑父表哥还要他们抬下去呢!”
陈云州悠悠叹了口气:“七姑,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杀千刀的啊!”
杀千刀的?陈氏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刚才愤怒时骂的话。
想通这事的前因后果,她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去,惨白如纸,刚看到丈夫和儿子死而复生的喜悦荡然无存。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云州:“云州,这……这都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将你姑父和表哥藏进棺材中?你知不知道,刚才咱们差点将他们俩给活埋了。”
面对她一声声的质问,陈云州显得异常冷静,只是淡然地看着她,目光纯粹,不悲不喜,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这样冷漠的视线下,陈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有讷讷地吐出一句:“他们怎么说都是你的亲人啊!”
亲人?可以换荣华富贵,可以随意利用的亲人吗?
毛通判到底是个官场老油条,看到陈云州和妻子的反应,他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现在的情形对他们不利。
他咳了一声,抬头看着陈云州,目光慈爱:“这就是云州吧,以前你姑姑总是念叨你,没想到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她念叨什么了?”陈云州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话可一下子难住了毛通判。
因为这是他拉近关系的说辞,实际上陈氏连陈云州的面都没见过,也早以为当年陈家出事时这个婴儿就已经死了,要不是这次朝廷派人来找他们,他们完全不知道陈云州竟然还活着,还成了乱军头目之一。
陈氏连忙给丈夫找补:“就是说你小时候多可爱。当年七姑嫁了人,知道陈府出事,回去时家里已经人去楼空,也没找到你,这是七姑心里一辈子的遗憾和心结,好在你平安成人了。”
陈云州是真的佩服这两口子的脸皮。
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为了活命,还在这里扯谎。
但陈云州已经不想在他们身上继续浪费功夫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大开的棺木旁狼狈的陈家四口,笑盈盈地说:“多谢七姑这么多年的挂念,小侄无以为报,只能让你们一家子团团圆圆、整整齐齐地赴黄泉了,也算是全了七姑的惦念之情!”
前面还挺正常的,可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陈氏顿觉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她颤颤巍巍地说:“云州,你,你说错了吧?”
陈云州没理她,而是直接下令:“将陈氏、毛氏一并捆了,连同毛家父子,一起送去禄州,交给葛家军!”
葛家军在南方凶名远扬,完全不输龚鑫。他们这样的朝廷官员和家属,落入葛家军的手里,肯定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到这话,陈氏的身体顿时跟软泥一样往下塌。她仰头惊恐地看着陈云州,还在垂死挣扎:“你,云州,你开玩笑的对不对,我是你七姑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旁边的毛雨沁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惊得双目圆瞪,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云州:“表哥,为什么?你,你以前对我们那么好的。”
她都糊涂了,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一切都变了。
陈云州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这几人中,唯一无辜的恐怕就只有毛雨沁。
但毛雨沁的悲剧不是他造成的,从她的父母将她视为工具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了。
“七姑,我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不会杀你们,但能不能从韩子坤、葛淮安手里活下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两人比他残暴多了,落到他们的手里并不比痛快的一刀更好。
听到这里,毛通判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抬头恨恨地盯着陈云州:“你都知道了。好,好,不愧是陈家的狼崽子,当年圣上太心软了,应该对陈家诛九族,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也不会有今天的祸患!”
陈氏听到他竟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吓得浑身发颤,拉住他:“你别说了,夫君,你别说了,云州是我侄子,咱们好好求他,他一定……”
毛通判撞开她的胳膊:“妇人之见,说什么你这好侄儿都一样会弄死我们。当年若非陈家牵连,我又怎会一直不受重用,到现在还只是个六品的地方官?我同期早都入京高深了,都是你们陈家害了我!当年你们害得我不能高升,今日又害我性命!”
陈家可不背这个锅。陈云州轻蔑地看着他:“自己无能,别扯我们陈家头上。要真是陈家连累你的,你可以休妻,陈家已经倒了,没人会拦着你。也别告诉我,你对陈氏有多深的感情,你将她们母女派到我这儿来,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她们都注定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