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门合上的声音出现那刻,贺兰香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便推开了谢折。
纠缠混合的气息在一瞬之间抽离分开,谢折眼底翻出骇人猩红,像未能吃饱的狼,眈眈盯着眼前诱人肥肉,不停吞咽口水。
贺兰香顾不得去跟他对峙,她头晕目眩,扶着柱子匆忙提好衣服,踉跄就要往外跑。
一只大手猛然伸出,将她又一把捞了回去,狠按在柱子上。
“跑什么?”谢折眼底阴云密布,仿佛在极力压制骨子里的暴戾,连声音都成了低沉闷雷,“我能吃了你?”
贺兰香气息未平,身躯尚有余颤,媚色丛生的眼眸中盛满狠意,咬牙切齿道:“谢折,我告诉你,你以后要再敢这么耍我,我一定杀了你。”
谢折看着悬在她长睫上摇摇欲坠的泪,短暂怔了下神,按在她肩上的手松开,嗓音冰冷疏离,“我知道了。”
贺兰香将滑至肩头的衣襟拽回,欲要离开,手腕却被谢折再度抓住。
“又怎么了?”她怨愤瞪他。
谢折手腕上绕着革带,像盘了条细腻软滑的小蛇,目光淡瞥她小腹,“东西还没给你,要不要,你自己选。”
贺兰香愣住片刻,忽而轻嗤一声,嗓音软腻甜蜜,却透着股讥讽的冷意,“折腾这么久,不就为这点东西,为何不要?”
她伸出手,食指顺着谢折的腰腹上移,划出一道看不见的酥麻细丝,指尖一弯,勾住他早有松垮的襟口,温柔地命令:“谢大将军,过来。”
谢折呼吸一沉,刚回归的理智再度崩塌,抓住那只手抵到唇边,张口用犬牙用力咬了一下,倾身便覆了过去。
夜色如水,御街万籁俱寂,唯车毂的滚动声沉闷作响,碾压石板街面,留下浮尘飘散,被风卷携。
车厢中燃了龙脑香,香味温和清正,压下了沾在衣带上的糜乱甜腻。贺兰香困倦至极,从上车便在阖眼养神,容颜隐在烟丝后,妆容完整,脖颈光洁,与进宫时毫无区别,只是衣服潮湿了些。
“奇怪,”春燕发现端倪,小声说,“主子头上的簪子怎么少了好几根?”
细辛道:“兴许是被主子随手赏给宫人了罢,别说话了,当心扰了主子清净。”
两个丫鬟的声音响起又停下,车厢恢复寂静。
寂静里,贺兰香耳边仿佛又出现簪子被颠落地的脆利闷响。
究竟落下几根簪子,她根本无从留意,她只记得那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绝,清晰地提醒着她,她在干什么,在和谁一起。
画面历历在目,贺兰香长吸一口烟气,颈线在吸纳时不自觉地拉长,一如她在最后,头脑一片空白地颤栗时。
谢折。
真是个混蛋。
她居然差点吻上那个混蛋。
回到府邸,贺兰香当即命人烧水,她等不及沐浴。
水烧好抬到房中,她泡在水中,把在宫中留下的气息全部洗了个干净,更换下来的衣物被她直接扔了,胭色亵衣绽满白梅,感觉多看一眼她人都要发疯。
洗完擦干净身子,因北地过于干燥,她还得涂上一层厚厚的养肤香脂,给头发敷上桂花清油,待忙活完,天都快亮了。
她伏在枕上,听着耳边隐约传来的鸡鸣,混乱的头脑总算在困倦下变得安静,懒懒打了个哈欠,柔款款道:“我要睡上一整日,谁都不得打搅,否则我就要杀人了。”
细辛春燕自是应下,别的不说,她们主子的起床气她俩心里还是有数的。
窗外,山茶花树在晨光里舒展枝丫,碧叶摇曳,荡漾出一片清风翠影,光影投入室内,穿过玉屏字画,轻纱般笼罩住榻上美人,细吻她眉目。
贺兰香也不知梦到什么,眉头总不由蹙紧,一副难耐煎熬之色,反复几次才堪堪睡熟,神情放松平和下来。
再醒已是晌午。
细辛算好了她大约这个时候会醒,特地命厨房提前将吃食备上,贺兰香睁开眼,梳洗完便可用饭。
可贺兰香实在没什么胃口,燕窝羹都快用勺子搅成稀泥了也咽不下去一口,眉头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便问:“对了,吴娘子早上来给我请平安脉了吗?”
细辛道:“本来是要的,不过她家中好像出事了,临时跟我告假回家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贺兰香眉头越发拧紧,“家里出事?”
她心里隐约腾起不祥的预感。
下午日落时分,吴氏总算回来,却是专程来给贺兰香辞行的,说是家中男人骑马摔断了腿,眼下需好生照顾着,她顾着家里便顾不得她这里,只能请贺兰香另外找人。
贺兰香将吴氏好生安慰一通,让她放心回家,王氏那边她会去解释,让她不必担忧,临走还往人手里又塞了把金瓜子。
这回吴氏没再回绝,含着泪应下,千恩万谢离开。
贺兰香将人送到仪门,目送背影走远。
她转身回房,嗓音冷若冰霜,“去问问姓谢的此时在哪,我要见他。”
争吵
申时三刻, 日落西山,钟楼击鼓,震碎天际余晖, 放出残霞万丈。
鼓声中,西华门外的光义渠, 伴随渠水流动,漂浮出一具通体黑衣的尸体。
百姓争相围观, 将岸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官兵忙于疏通, 拔刀示威, 一时间叱骂声惊天骇地, 百姓作鸟兽散。
混乱的街面, 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卷起满地尘烟,马上少年扬腿跃下马背, 腰间环佩叮铃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