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大了,鱼儿原本能游得更欢畅,但若原本无资格入池之鱼,如今亦在君王的授意下肆意大量涌入,那些原本早待在池中的鱼儿,如此之下还能抢得多少饵食?
他是这般想的,嬴仲雍亦是这般想的,老庶长见嬴政执意要施行科举一事,想趁机为公族子弟争取几分利益,便挣脱宫人的搀扶,大声道,
“老夫依然认为,这科举制无论对嬴氏子弟,还是公卿之后,皆为不公!以他们的身份,自当另设一条恩荫之路,怎可屈尊降贵与庶民同堂而学?”
大臣们悄悄交换着眼色,老庶长英明!若科举与公学非行不可,当务之急,便是在此事落地前,为自家儿孙争些利益!
思及此,众人再次下跪恳请君王开恩荫之路,一时悲戚恳求之声绕梁于殿中。
李斯暗暗冷笑,恩荫?他们这分明是想当众逼迫君王,妄想再行商周世袭官爵之制,王上绝不会答允此事!
果然,嬴政负手踱步,挨个看着他们头顶的黑色冠帽,轻轻笑道,“寡人这一生只想朝前看,从未想过往后退,列位爱卿若嫌头顶冠帽太重,自可取下来得个安宁。”
大臣们心中一凛,忙纷纷叩首辩解,嬴政却再也不看他们,只目光炯炯看向嬴仲雍,清朗的声音回荡于殿中,
“老族长之言寡人并不赞同,嬴氏公族子弟世享俸禄,饱读诗书,若他们深受国恩,却无半分底气能在科举考试中、胜过那些衣食无着的庶民,反倒想靠恩荫之道作弊取巧,若如此,不如去前线为寡人多杀几个敌军,也好过这般饱食终日碌碌无为!”
王绾俯首于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科举与公学一事,在王上这句话出来之时,便已成为板上钉钉之定局。
嬴仲雍却气得胡子都在颤抖,怒道,“公族封爵建邑,乃周礼奉行之道,当今列国之中,我嬴氏一族已备受朝廷冷落,你说出这等糊涂之言,就不怕寒了公族子弟的心么?”
嬴政摇首,目光透过殿门望向空中飘荡的云,声音愈发清冷起来,“若公族子弟不可用,寡人便想早日改秦律,改税赋,施行尧舜之仁政,这天下间,自有万万庶民愿心甘情愿为寡人所用”
尔等既拦着不肯让寡人开窗,那寡人便将这屋子捅破就是!
李斯心头一震,王上在此刻故意以气话之态,将他欲改行仁政一事说出来,大臣们往后再听闻此事,心中已有预料,便绝不会再这般震惊
王上之智谋,着实深不可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