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陈平在张氏伐柯之时,虽说毫不介意张媛五嫁之身,但亦做好了与对方无甚感情的准备,哪知新婚之时一见,他当即便对貌美温婉的妻子极为钟意,而张媛亦十分倾心这容貌俊美的夫君,小两口倒把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的。
如今陈平手头阔绰了不少,在与妻子商量后,决定每月将俸禄分2石给兄嫂,以资助他们早些生两个孩儿。
哪知陈伯却坚决不同意,他将一手养大的昆弟视作亲子,如今陈平刚得了郡守文书之职,又娶了豪强之女,眼看就过上了舒心的好日子,他又怎肯对方因帮自己、被岳家看扁了去?
如今,郡守颁布了生子奖励之法,他才与妻子兴冲冲地决定生几个孩子,有官府贴补肉粮,也不愁养不活孩子了,言谈间,陈伯夫妇二人对韩非和秦王自是千恩万谢。
没说几句话,陈伯夫妇便急忙放下黍米要走,他们担心自己这低贱的穷人,留在此处会招来弟媳嫌弃,在陈平夫妇的百般挽留下,仍是坚持要回去。
张媛便给陈平使了个眼色,让他拉住陈伯,自己则匆匆回内室,取出一大包早就缝制好的新衣鞋裳,两人推来推去塞了半天,才硬塞给了陈嫂。
送走陈伯夫妇后,张媛见陈平回到院内,便罕见地露出了激动欣喜的神情,忙问他怎么了。
陈平轻轻握住妻子的手,眼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亮,兴奋道,“我所学为黄老之道,讲究的是君王清静无为,轻徭薄赋,让百姓休养生息,可秦国施行的是法家之道,我虽投靠郡守,亦不免隐隐有些担忧”
张媛轻轻靠在他肩上,柔声道,“良人虽与我身在山野,心中却有鸿鹄之志,莫非,你是担忧所学之道,不能融入秦国朝堂,进而无法得重用?”
陈平抚着她的青丝,笑道,“媛娘聪慧,此乃一忧,另有一深忧,则是秦国来日之路。即便秦王最后能一统天下,但若再施卫鞅劳民之酷法,恐怕这社稷也将坐得不稳当,届时,天下又将陷入乱世之中”
说到这里,他愈发激动起来,“可今日郡守这几条新律一出,阳武郡将有千千万万如兄嫂这般的赤贫之民,将对秦王、对秦国感恩戴德!”
张媛猜测一番后,迟疑道,“莫非,秦王欲将此法在全国推行?以秦人历代君王坚守卫鞅之法而言,这也太过不合常理了些”
陈平爽朗笑道,“这便是我高兴的缘由啊,当今之秦王,与以往之秦王、与列国之诸侯不同!他不但有睥睨四海之心,亦有体察民德之意,他想当的乃是太平盛世之君!连郡守这等韩国法家之翘楚,都肯为秦王改弦更张探行仁政之道呐,如此,秦王为社稷煊赫百世,而在秦国全面推行这爱民之新法,又有何不合常理?”
若天下之民,皆对秦王心怀感激,皆视秦君为仁善之君,这世间还有何人,能推翻秦国统一的天下?
他与秦国共进退之决心,在今日,彻底安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