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讶然捂了捂嘴,道:“呀,师姐你果然了解我。”
她轻轻一笑,忽地手掌翻转,猜到她要做什么,忙抬起袖子挡住脸,等再看时,好好一副美人图已化成了一堆碎纸片,从半空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隔着雪片般的纸屑,她冷冷说道:“你想都别想。”
我拿手扇一扇空气,又拍掉落在身上的碎屑,漫不经心道:“我说,魏统领是不是该把我和郡主送回府了?瞧瞧,这都二更天了……”
她没理我,径自转身出了房门,我愣了愣,瞧见她背上落了些纸屑,突然有种想替她拨下来的冲动,不禁想,难不成江胡的强迫症还能传染?再一想,这他娘的不会就把我两扔这儿吧?那我还得找人把阿莹扛回去。以前干这活儿的是她的未婚夫苏煜,可惜苏煜远在扬州,不过就算他此刻出现,还能不能扛得动阿莹也难说。
我正瞪着床上的死猪发愣,门外忽地进来了两名劲装女子,一看就是有力气还能打的,她们旁若无人绕过我,将阿莹一把抱起来,另一人则随身护着,就这么出去了。
我再度一愣,行吧,人家没有扔下我们,人家只是扔下了我。
我拍拍手,跛着脚挪到门外,打算喊柳二出来将我背回去,结果就看到紫衣的身影半倚在栏杆上,面无表情盯着我。
我又是一愣,原来没走啊?
可见她的模样似乎是在发呆,也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又忍不住怀疑这人不会是被我骗了觉得很没面子要将我拖到暗处揍一顿吗?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担心,柳二又不是养着玩的。
我磨磨蹭蹭往楼梯走去,经过她时抬手挥一挥:“哎,魏统领?”
她仍看着我,一双斜挑的凤眼漆黑如墨,不怒自威。我暗自腹诽一句神经病,一边狐疑盯着她,一边脚不带停地往前走。然而走出没两步,后领子就被人拽住,猝不及防之下受伤的脚整个儿踩实在地面上,不由疼得吸一口气,骂人的话已滑到了嘴边,又猛地闭嘴,人在半空翻转一圈,落在一个结实的后背上。
淡淡蔷薇香掺杂着酒气钻入鼻中,比上好的兰麝还要蛊惑人心。
我怔了一瞬,随即释然。反正不用自己走路,有人赶着当脚夫,不用白不用。于是打着瞌睡被塞进马车,又继续打着瞌睡回到王府。睁开眼时,发现姿势四仰八叉,而脑袋下枕着师姐的大腿,第一反应不是立刻爬起身,而是先摸了摸袖子里的纸条,而后才揉着脖子慢吞吞起来。
师姐当先下了马车,转身对我伸出手,我扶着她的手跳下去,却还是碰到了脚上的伤口,身子不由后仰,师姐手臂一伸拴住我的腰,将我扶稳站好,另一手撑在车壁上,是一个完全禁锢的姿势。
她没动,也没有作声。
王府门前的侍卫低眉敛目,檐角的灯笼随着夜风晃动,暗红的光映在我和她的身上,令我无端想起曾在娑罗山下小镇上看过的一场婚事,熙熙攘攘的人间喜乐,都拢在一片摇晃的昏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