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热水壶可以到学校再买,我们从家里带去,路上磕碰坏了不是白买了,而且我和爸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程怡心抱怨的语气中带着甜蜜的烦恼。
程母却不依,“这都要工业票的,你去那边上哪淘换票证,你爸带不了,看看你哥能不能请假,实在不行,我跟你爸一起送你……”
两人亲热说着,见程登临进门,程母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座钟,发现时间确实还早,没到做饭时间,奇怪地问他,“登临,今天下班这么早?”
程登临点头,“要去邮局,就跟领导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
程母了然,眼神里带着满意,说明儿子取到钱了,高兴地告诉他衣服的事儿解决了,“……这回衣服一到手,你就给周家送去,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程登临听了也高兴,稍稍提精神。
程母又招呼他过去,“你来瞧瞧还有什么缺漏的。”
儿子也到外地上过大学,比她们有经验。
不过,儿子上大学时的东西,好像……都是儿媳妇准备的,她没怎么操心。
程母想到这,垂下眼,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又浮起一丝对儿媳妇掌控包办儿子一切的不喜。
程登临接过母亲手上的账本,上头记录了许多东西,被子蚊帐牙膏牙刷雪花膏香皂热水壶……每一样后面都标注了价格,说明都是新买的,合计金额不小。
程登临拿着账本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心情沉到了谷底,若无其事问,“还买了蚊帐?”
程母没发现儿子的异常,抱怨道,“是啊,家里的蚊帐也不知怎么的,洗了就发黄,看起来很脏,我怕怡心被同学笑话,就买了拢新的。”
程登临点点头,强忍住想问母亲这些谁出钱的念头,说了句,“很齐全。”齐全得太过,大部分东西家里都有,却都不计成本买了新的。
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今天取的钱,数了三百四给妹妹,剩下的六十准备放回公文包,下个月再给母亲作生活费。
却听母亲犹犹豫豫道,“你爸也拿了七十多……”
程登临看了一眼手里的钱,惨然一笑,放到母亲面前,双手上上下下将衣服内袋和裤兜摸了个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到母亲面前。
程怡心从他哥的动作中看出些许窘迫,却垂眸不语;程母则习以为常,以为儿子这模样跟以前一样,不过身上没带太多现钱而已。
“哥,你还我们这些钱,嫂子知道吗?”程怡心温柔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和担忧。
实则是习惯性的欲迎还拒加挑拨。
“不知道。”
带着讥讽笑意的女声突兀响起。
惊了程家母女一跳,两人抬眼,见江南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门。
程登临的身体跟着一僵。
“存折呢?”江南走过来问他,眼睛扫了一圈程母和女主面前的钱款。
程登临犹豫片刻,从公文包中取出来给她。
江南打开看了一眼余额,嗤笑一声,喊了声“爸!”,把和孩子们一块儿在屋里听评书的程父叫了出来。
“又怎么了?”被扰了兴致的程父皱眉出来,坐下。
这一天天的不消停,今年从开年就没顺过!
江南也自顾坐下,望着这一家子,问道,“爸、妈、小妹,昨天我们算的哪一笔账款是不清晰不明确,或者你们不能理解的?”
程家人不明就里,程母问,“小南,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笑,“我的意思就是三位都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听得懂人话、会算术,昨天我向小妹追讨的都是本来属于我的钱,你们认同并且自愿全额还给了我,今天又找程登临要回去是什么意思?反悔了?还是贪得无厌!”
“……”
程家人被江南直白难听的话语冲地脑子一片空白。
不等他们缓神,江南又转向程登临,“你呢?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笔钱拿出来?”
程登临不言语。
妹妹的钱被妻子拿走了,母亲希望他能找妻子拿回来,但妻子不愿意,他只能偷偷补上,他想让事情尽快过去,也想借此缓和母亲与妻子的关系,但这些话能放在明面上说吗?
不能。
所以程登临选择沉默。
江南一看他这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冷笑道,“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拿回的都是属于我自己的钱,它不需要‘还’!”
然后,看向程家三人,“不知道程登临是否告知过你们,如果没有,我在此正式通知各位,我和他已经协议好下个月就去登记离婚。而这张存折,”
江南晃了晃手上的存折,“里面是‘我们’这些年积攒下的所有积蓄,属于婚内共同财产,一半属于我,程登临无权支配。”
说着,她站起身,精准利落地从程怡心身前的钱中取走二百六十块,又将手上的存折放在剩下的钱币上,一起往程怡心面前又推了推,“虽然不够小妹你要的数儿,但这是你哥的全部财产,都给你了。”
存折里的余额加上程登临今天取出的四百块,不过五百出头,原主和程登临的半年工资金额而已,他们却存了八年。
程怡心闻言心惊,忙看向她哥。
怎么可能?
八十块加存折不到她被抢走的三百四?却是她哥的全部财产?她不信。
但见她哥满身疲惫与颓丧,又忆起她哥方才的窘迫,程怡心再瞧桌上的钱和存折,仿佛一座将她架起来烤的火炉,烫手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