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坐了半个时辰,林铎起身准备回神机营去,唐湛唐泽意欲送他出门,被林铎拒了,只悄然看了穆兮窈一眼,唐湛唐泽便登时心领神会。
这对未婚夫妻在成亲前还需得分开十余日,这会儿想要避开旁人悄悄话别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极有眼色地教穆兮窈去送上一送,自己则折身回去了。
至唐府大门外,穆兮窈眼见小厮替林铎牵来马匹,福了福身道:“侯爷慢走。”
林铎凝视了她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便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言罢,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等了片刻,终见她朱唇微张,却是信誓旦旦地道了一句:“侯爷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岁岁的。”
林铎面上本就浅淡的笑意差点没挂住,他默了默,索性直接询问道:“那么多日不能相见,你可会想我?”
穆兮窈愣了一瞬,旋即颔首柔声答:“定会想的。”
她这话是不是真,林铎哪里看不出来,方才他同她说让她和岁岁留在唐府之事,她的喜悦溢于言表。
而今她有了那么多疼爱她的舅舅舅母,有了娘家人,还多了个义父,心下定是十分满足,哪还会对他依依不舍。
林铎陡然有些气闷。
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穆兮窈隐约察觉到他的不悦,这才蓦然反应过来,他说这话不就是为了让她表达对他的不舍,而且似乎确实冷淡了些,正想着要不再添上两句,腰肢却猛地被手臂一揽。
身后几个仆婢见此一幕,睁大双眼,慌不迭垂下脑袋去。
穆兮窈跌在男人怀里,下一瞬面前陡然一黯,竟是他掀了披风将她藏在了里头。
紧接着,男人带着不满与侵略的气息在黑暗中扑面而来。
朱氏在前院交代完管事,正欲往后院去,却见得穆兮窈低垂着脑袋从面前而过。
她忙喊住她,走近一瞧,便见她以帕掩唇,两颊绯红如霞,连双眸都有些红通通的。
朱氏惊了惊,想着这送个人莫不是还给送哭了,顿时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怎的还哭了?”
她去拉穆兮窈的手,初时没拉开,待穆兮窈无奈自己将手放下,却是一愣,旋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儿。
“你这……”朱氏笑得止不住,直到穆兮窈又羞又窘,急得唤了一声“大表嫂”,她才拼命忍住笑,看着穆兮窈红肿的朱唇道,“看来侯爷当真舍不得你,要不我去同父亲和叔父说说,还是放你回去吧……”
“大表嫂。”穆兮窈知她玩笑,但还是红着脸道,“往后我嫁进安南侯府,是日日要见他的,这十几日不见还能怎的。”
“还能怎的?”看着她眼也不眨地说出这话,朱氏一挑眉,“你……”
她细细打量着穆兮窈,企图在她脸上寻着一些端倪,可一时是实在看不出这位表妹是真的对她这位未来夫君毫不在意,还是单单不开窍了。
“唉……”
朱氏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摇了摇头,蓦然明白林铎为何生气,一时不由得在心底可怜起那位安南侯来。
自侯府去往神机营,再从神机营回到安南侯府时,已然戌时。
林铎如往常一般回到濯墨轩,路过隔壁的雨霖苑,便见里头黑漆漆一片。
红莲红缨都跟着穆兮窈留在了唐府,其他的仆婢做完活计,也早已熄灯回去歇息了。
没有她款步出来笑着相迎,柔声唤他侯爷的身影,亦没有尚未睡下的岁岁跑出来奔进他怀里软软糯糯地唤他爹爹。
在安南侯府住了这么多年,林铎头一回感受到一股入骨的寂寥冷清。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阔步往濯墨轩而去,见得站在垂花门外的一个小厮时,吩咐道:“去将方嬷嬷喊来问话。”
小厮应声去办。
林铎坐在书案前,等了大抵一盏茶的工夫,便见方嬷嬷扣门入内,毕恭毕敬道:“不知侯爷叫老奴来,有何吩咐?”
穆兮窈体谅方嬷嬷年迈,并未让她跟着去唐府,就让她留在侯府内,这十几日好生歇息。突然听闻安南侯要召她问话,方嬷嬷不免有些心下惴惴,不知这位主子又想问些什么。
林铎看向她,问:“方嬷嬷,你是何时开始伺候起夫人母亲的?”
“打穆老爷当年将姨……”方嬷嬷言至此,倏然止了声儿,她自然也听说了,她家姨娘原是失踪多年的唐家姑娘这事,忙改口道,“夫人的母亲带回荆县后,便伺候在侧了。”
林铎又问:“那时夫人的母亲就已有了身孕?”
“是。”方嬷嬷颔首。
“可记得她当时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方嬷嬷思忖半晌,“似乎……是两月左右,还记得那时穆夫人很生气,因得老爷外出三月,回来就带回身怀两月的妾,不就意味着刚离府就偷了腥吗。”
林铎剑眉微蹙,沉默许久,又问:“你家老爷是何时带着夫人的母亲回的荆县,可还记得具体的日子?”
“记得。”方嬷嬷答得快,几乎是想也不想道,“是端午那日。”
方嬷嬷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就是因为那日佳节刘氏备好了一切,只等着与分别多月的夫君团圆,却没想到穆老爷却带回来一个妾。
刘氏当晚大发雷霆,还因此罚了不少奴婢。
林铎在心下暗暗算起来,端午是在五月初五,他记得唐月疏是在四月走失的,可被穆致诚带到穆家时却已怀胎两月。
看来,窈儿真的不是穆致诚的女儿。
今日唐家人多,此事他到底不好随意说出口,毕竟有损唐月疏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