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兮窈听得出朱氏在帮她圆场,感激地投去一眼,便也顺势伸出手,想着抱一抱就还回去,襁褓中的裕哥儿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旋即落在穆兮窈脸上,像是在认人。
屋内众人直等着那嚎啕哭声响起,却不想裕哥儿看了半晌,却是张嘴打了个哈欠,微眯着眼,就同在母亲怀里一样自在,哪里有半分要哭的样子。
众人面露惊奇,朱氏亦忍不住笑,“看来,二姑娘同我家裕哥儿有缘,他是将你当作我们自家人了。”
林毓也笑,俯下身看了孩子半晌儿,不由得感慨:“哎呦,可真小。”
穆兮窈看着这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婴儿,不由得想起岁岁刚出生的时候。
比这可小多了。
因着她孕期郁郁,吃的又不多,又一直折腾着想要打掉腹中的孩子,故而不过七月,孩子便早产了。
岁岁出生时弱得紧,又瘦又小,初时穆兮窈对她也不算太过关切,总想着既然生了便养着,若是养不活也没法。
但后来看着她逐渐长大,从会翻身,会爬,会走路,会牙牙学语,到会她喊娘,她便再也放不开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了。
正当她眸色温柔地看着怀中的裕哥儿时,就听得一声“大夫人”。
她转头看去,一四十出头,面慈雍容的妇人在仆婢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想来定是唐家大老爷的妻子,唐允昭的母亲。
唐家大夫人杨氏了。
穆兮窈一时忘了施礼,却见杨氏定睛向她看来,然在看见她的一瞬,神色蓦然变得恍惚起来。
她听见她哽声,对着她唤道:“月疏……”
作画
月疏?
这是在喊谁?
穆兮窈纳罕了一瞬, 抱紧怀中的孩子,低身福了福。
“见过大夫人。”
听得这声儿, 唐家大夫人杨氏才似如梦初醒,上前道:“看来这位便是穆二姑娘了。你瞧我,或是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一时将你认作了旁人。”
说着,她复又深深看了穆兮窈一眼,这才凑近去逗弄她怀中的裕哥儿, 顺势抱了过来。
屋内一片笑声。
又站了一小会儿, 见小公子昏昏欲睡,穆兮窈便与屋内女眷们一道离开了朱氏的院子。
走远了些,穆兮窈才纳罕地问林毓,“姑母, 方才大夫人喊的是谁?”
林毓想了想道:“哦,想是唐家那至今下落不明的姑娘, 唐老太爷和唐老太君唯一的女儿,唐月疏了。”
“唐月疏?”思及唐家大夫人看到她时震惊的眼神,她又问, “难不成我与她生得很像吗?”
林毓闻言细细端详了穆兮窈片刻,旋即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上来, 只记得那唐家姑娘生得极美,但我见得不多,且过了那么多年, 早已记不清模样了。”
那时林毓尚在闺中,更喜欢舞刀弄枪, 不喜去那些贵女们设的雅宴,因而也只在唐月疏来侯府寻长公主时见过一两回。她也是嫁了人后,才与唐家来往多了。谁能想到她当初一腔热血就想着随兄长上战场,最后却嫁了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
思至此,林毓忍不住撇了撇嘴,也怪她年少无知,上了那死狐狸的当,如今还生出个小狐狸来,父子二人可谓一个比一个精,还常是将她耍得团团转。
回到花厅,厅内的宾客已然比方才多了许多,穆兮窈随林毓坐下,无意环顾了一圈,视线却骤然定在一处。
角落的梳背椅上,坐着一个天青衣裙的姑娘,她低垂着脑袋,乖巧地坐在似是她母亲的妇人身侧,始终沉默着没有言语。
她本不显眼,可穆兮窈瞥见那张熟悉的侧颜,不由得双眸微张。
怎能生的这般像……
她忍不住问道:“姑母,那是……”
林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稍稍蹙了蹙眉,“这姑娘我不曾见过,但看坐在程家夫人身侧,大抵是程家的姑娘了。”
程家姑娘……
“可是程烁程大人的那个程家?”
得了林毓的肯定,穆兮窈又试探着问:“这位程姑娘可有一胎而生的兄长?”
林毓诧异地看了穆兮窈一眼,“倒还真有,当初这程夫人诞下龙凤胎的事儿,在京城可是流传甚广,毕竟鲜有。只可惜这后出生的程姑娘是个天生的病秧子,这些年也只养在府里,极少出来,我今儿也是头一回见呢。”
原是如此,怪不得她与程焕生得这般像!
就连身量看起来似也差不多。
原二人是龙凤胎。
穆兮窈复又看了那位程家姑娘一眼,确实面色不佳,略有些苍白,且她时不时掩唇低咳,还真像是个体弱多病的。
“怎的,你认识?”林毓好奇道。
穆兮窈缓缓道来:“这位程姑娘倒是不识,不过她那一胎而生的兄长,我却是识得的。她那兄长名为程焕,先头是主动去掖州投的军,一身枪法使得好,二公子同他比试,还教他给伤了……”
“阿铮?”林毓惊得睁大了眼,“倒真是奇了,阿铮那小子幼时可是出了名的京城霸王,还一度被太后送到京郊寺庙去养性思过,居然能让他吃瘪,可着实不容易,改日我定是要当面笑话笑话他的!”
穆兮窈闻言忍俊不禁,抬眸无意瞥去,却见那程家姑娘正朝她这厢看来,可视线相撞的一刻,她却是飞快挪过眼去。
好似躲避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