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缜抬手,让贺九阳给二人端上热茶。
她没说可与不可,只先问:“既是万般无奈之事,女郎如何找上我?”
是何时“醒”来?还是一直有意识?
“变成”傀儡是为什么?翟镜女又为何这般相助?
现在这副模样是什么时候有的?又为什么变成这样?
在场的人都很聪明,一点即明。魏清妙视线瞥过丛绻,见对方没有离去的意思,那位沈映光也没有赶人的举动,她沉默片刻,自嘲淡笑:“那我便与诸位讲一段故事罢。”
魏清妙少时金尊玉贵,是被母后父皇与兄长捧在手心的南月公主。
她生来便拥有此世女子能拥有的最好一切,绫罗绸缎、玉馔珍馐、古籍孤本、妙器珍玩可以说除了天上的星辰日月,其它什么稀奇物件都唾手可得。
打马猎场之中、登临峻峰山巅,品丝竹管弦之音、阅馆藏万卷经书。
她活得潇洒而肆意,枕在母后膝边撒娇,耍赖让父皇背她,偷摸闯祸把黑锅全推给兄长十六岁前的她,认为她就是此世最幸运最快乐的人。
直到十六岁。
那一年,望都城破、宫门烧毁,父皇含泪将母后兄长与她带至高台,纵火自焚。
“敬城,”父皇唤她的封号,哀戚决绝,“我对不起闻人氏列祖列宗,对不起南月两百年基业,我不是一个好皇帝,可皇帝纵是死,也要有皇帝的气魄。”
魏清妙,不,那时还叫闻人暄的她,不解父皇为何是对着她说这番话,但她郑重认真:“儿同您一起。”
闻人炽笑得苍凉。
高台边的火焰愈来愈大,热浪滚滚而来,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闻人暄本以为那就是她的死期,但最后关头,父皇把她推了出去。
和母后一起。
“是男人的错!是男人占着权位却守不住国,与吾妻吾女无干!”
“暄儿!逃出去!天人说你身负机缘,没了南月,世间还有不在皇家的你!”
最后一丝缝隙被烈火补上,隔着灼目的火光,父皇再没了往日温润的样子,他疯狂地高呼、撕心裂肺地大喊。
闻人暄心肠寸断、满面彷徨,不待她从窒息的痛苦中回神一丝一毫,她的母后、和她一起被推出来的母后,吻了吻她的额头,重新扑进火中。
那金色流丝裙摆若一朵绽放的昙花,迷蒙了闻人暄的眼,揪碎了她的心,没有半分犹豫的背影,于烈火中献祭所爱。
闻人暄也差一点再度跳入火中。
她的至亲至爱都在里面,隔着那无法逾越的烈火,似隔了阴阳山海。
痛苦在蛊惑人心,她向着火海踏去,但身形摇晃、脚步跌跌撞撞,又于最后一丝关头,被人捉住提了开来。
滔天火光、沉沉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