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要冒险,那就不值得了,因为无法保证范丰和周新会不会失手被擒……而现在李善还在跋山涉水,目前能用的也只有范丰和周新两个人,而且两人都各有任务。
听范丰解释后,周新也不坚持了,他对庄子相对来说要熟悉的多,小声说:“能从后山绕到东山寺外,不过很远,约莫要一个多时辰。”
范丰犹豫了会儿,还是摇头道:“不妥,谁知道秦王什么时抵京?”
周新也不禁点头赞同,如果秦王正好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入京,那就大事不妙了。
“还是按阿郎交代的来吧。”范丰下了决定,“我立即启程赶往咸阳县,请见吴国公尉迟恭,即使不能起兵,也要让其遣派亲卫截住秦王。”
“你赶往灞桥或长乐坡,这两处都是秦王回京必经之路,一定要截住秦王。”
“好。”
范丰拽住周新的衣袖,低声道:“阿郎昨晚逃出宫城,东宫必然警觉,说不定会在灞桥、长乐坡设伏,若是不妥,你勿要冒险。”
周新眼神闪烁不定,“但也必须示警……”
“不错,”范丰咬牙道:“只要秦王察觉有异,必然不会入京……至少不会入宫。”
商议完细节,两人分头而动,一人往东边长乐坡、灞桥方向,一人往西边咸阳县方向,一人试图截住秦王,一人试图劝动手握三千精锐的尉迟恭。
此时此刻,李善还在艰难的前行,困倒是能坚持,毕竟这是精神状态,前世作为一个骨科医生,经常性的进行长时间密集性的多场手术,还算能撑得住。
关键还是饿了,实在饿的不行,昨天中午就没吃多少,崔十一娘吃了一碗,朱氏立即让侍女收拾掉了,李善都没吃饱……朱氏是怕儿媳吃的太多。
昨天晚上又没吃,李善原本还想着去宫内混一顿呢……熬了整整一夜早就饿了,早上倒是从范丰那拿了串铜钱,但问题是长安城至今还是北部繁华,南部荒芜,都没什么人烟,李善拿着铜钱都买不到吃的。
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李善就这么熬着,一路绕到城南,终于在永安渠边看到了几个酒肆。
一壶酒,两盘菜,五个馍馍……李善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怀里这串铜钱够不够买单的,这些年他外出身边总是有亲卫的,轮不到自己付钱,所以也没有带钱的习惯。
啃了个馍馍,饮了一杯浊酒,李善开始猜测如今的局势,日月潭那边肯定已经发现了异样,苏定方、刘黑儿会怎么做?
如果老丈人今日还是去上衙,那就操蛋了,裴世矩不会放过这个筹码的……这厮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秦王,而只是自己,崔信是个很重的筹码。
范丰能进日月潭吗?
如果不能,现在应该在赶往咸阳县的路上,尉迟恭没见到那半块玉佩会起兵吗?
最关键的是,周新能截住秦王吗?
或者说,李世民如今到了哪儿……这厮总不会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吧?
突然间,李善打了个寒颤,自己还是不要多想了,自己每次都觉得自己做出了最合理的选择,每一步都是正确的,但最终……
当年从下博南下逃命,每一次的选择都是有理由的,但每一次都倒霉了,希望这次不要重蹈覆辙。
但片刻后李善发狠的咬着牙,即使是下博,即使是代地,即使自己乌鸦嘴,但每一次我都绝境逢生,每一次都反败为胜,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将两盘菜和剩下的馍馍一扫而空,李善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李世民察觉有异,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本就没有回京呢!
“二十五钱?”李善数了数手里的,数了三遍还是只有十二个铜钱。
差了差不多一倍,李善瞄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伙计,估摸着店家是不肯赊账的。
伙计回头正要招呼人,这儿有个要吃霸王餐的……李善突然撒丫子狂奔而出了酒肆,绝尘而去。
来得及吗?
长安东去西来,灞桥是必经之地,河边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早春时节,柳絮飘舞,宛若飞雪,已成长安一景。
随着魏嗣王李怀仁数年前赴任代地时,携折柳北上,言依稀可忆故人之语,灞桥折柳成为了传统,这儿也成为了送别的固定地点。
不过这一天,灞桥东西两侧,多有目露警惕之人,更多有暗携兵刃之者,周新刚刚抵达灞桥就知道不妙了,东宫已经遣派人手……只是不知道是在埋伏偷袭秦王,还是来堵阿郎的。
两者都有可能,毕竟阿郎昨晚从后宫逃出,如今都已过了午时,太子没有在后宫找到人,肯定会来灞桥,以防止阿郎东去截住秦王。
倒是伏击秦王的可能性不大,谁都知道秦王勇武,身边亲卫均是百战余生的勇士,且骑乘良驹,东宫埋伏的人手少了没用,多了很可能会被秦王提前察觉。
周新按耐住心中的惶恐,缓缓走上灞桥,但刚走上去,就有七八道视线投来,一个大汉伸手拦住了周新,“灞桥有损,今日不可通行。”
“……”周新无语了,这么蹩脚的理由吗?
若是灞桥有损,你和你身后的那十几个人站在桥上……这么不怕死吗?
当然了,周新自然清楚,这是东宫单方向的封锁灞桥,以防止阿郎遣派人越过灞桥,在前方截住秦王。
略为争辩了几句后,周新灰溜溜的回了灞桥西侧,还张望了几眼才疾步往西,心里盘算了下,灞桥不行,还有长乐坡。
长乐坡同样是长安东去西来的必经之路,秦王数次出征都是从这儿启程的,去年阿郎出征也是在这儿拜别送行的官员。
长乐坡是个小镇,周新找了个沿街的酒肆坐下,特地坐在了临窗的位置,开始了等待,等待着马蹄声响……
范丰已经赶到了咸阳县外的唐军大营外。
“魏嗣王亲卫?”一个唐军小校狐疑的打量着颇为狼狈的范丰。
毕竟是步行赶来的,而且唯恐来的迟了,范丰一路疾行,满头大汗实在是累得不行,的确颇为狼狈。
而那个小校也是怀疑这一点,毕竟谁都知道魏嗣王先后组建代州军、灵州军,还曾经与突厥互市换来大批的良驹,还两度大败突厥缴获大量战马,谁都可能缺马,但魏嗣王绝不会缺马……这人却是步行赶来的。
“定安县公范季庆是在下的堂弟,他乃阿郎身边亲卫头目,阿郎出征,他都是军中斥候头领。”范丰解释道:“在下受魏嗣王指派,此行有大事请见吴国公。”
小校迟疑了会儿倒是没有拒绝,倒不是因为听说过范季庆,而是魏嗣王的名头太响了,“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