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有点蚌埠住了,无论这个人是谁,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公开的混进来,这说明有可能是内外勾结。
而裴世矩在庄子里是有眼线的,而其他人没有必要在庄子里收买人手……难道封伦与裴世矩有勾结?
难道齐王是个幌子,封伦真正选择的是太子?
李善脑子都成浆糊了,如果裴世矩与封伦勾结,那说明仁智宫那边一旦事变,肯定有东宫的插手……但如果真的如此,那裴世矩有必要前些天还下帖子邀自己登门吗?
完全没有必要,只可能打草惊蛇。
难道裴世矩压根就不知道?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裴寂、罗艺、郑善果、冯立都被带走了,李建成麾下虽然还有王珪、魏征、韦挺一干人手,但绝不会忽视这两年彻底投入东宫门下的宰辅裴世矩。
李善忍不住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如果真的是太子的话,有可能成功吗?
通过凌敬,李善大致知晓李渊、李世民的安排,但他们的安排都是针对长安城内的太子,而仁智宫本身却没有太强的防御能力,左右千牛卫加上诸多将领的部曲亲卫一共也就千把来兵力。
不过坊州刺史杨文干是太子侍卫出身,李渊、李世民不太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坊州西侧是宁州与豳州。
宁州刺史是不久前调任的前益州道行台兵部尚书韦云起,豳州总管也是刚刚从益州道行台调来的窦师纶,此人是前陈国公窦抗幼子,兼任天策府属官,位列十八学士之一。
李善不太确定,窦师纶没有领兵的经验,而韦云起却堪称名将……不过李善曾经与凌敬讨论过,李世民也私下提及,韦云起未必依附东宫。
毕竟京兆韦氏依附东宫的已经有六七人之多了,韦挺、韦福嗣以及韦云起的两个兄弟,而天策府这边只有秦王后宫里有两个出身韦氏的女子而已。
虽然脑子混乱得跟浆糊一样,但李善还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关键点,关键是那个不知身份的人如何混进了庄子。
“范十一,去查查。”
“是。”
李善心里有着难解的谜团,就算封伦与裴世矩勾结到一起,就算封伦暗中是太子门下,但那个人也没有理由潜入日月潭……他来作甚?
仅仅半刻钟之后,范十一就回来了,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李善也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吗?
要知道自从去年李渊正式下《沙汰僧道诏》,沙汰全国的僧、尼、道士、女冠,下令各州各留一所,其余都废除,但实际上的作用很有限……而李善就是借助这件事使东山寺列入寺庙裁撤之列,实际上东山寺已经成了李家的家庙,这也使得李善对日月潭的封锁力度很强。
那人能潜入日月潭,必有内应,却这么快就被范十一查到……李善低声问:“是谁?”
“今日出庄者不少,但只有七叔在小半个时辰前回庄。”范十一低眉垂目,他在这儿住了也有好些年了,甚至还娶了赵大的妹妹为妻,很清楚朱玮在庄子里的影响力。
“七叔?”李善呆住了,他立即反应过来了,暗骂自己这个习惯太害人了。
前世的李善一旦碰到类似的事情,从来都是以恶视人,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和他的出身以及成长经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所以,李善忽略了今日已经是七月十日,距离七月十五只有五天,甚至昨晚他还在催促母亲朱氏呢。
对了,母亲今天早上突然说去东山寺上香给崔十一娘祈福……正常情况下,朱氏只在初一十五去东山寺的,也不是为了上香敬佛,主要是去探望南阳公主。
“你先回去,继续盯着。”
“对了,离开之前……范十一,送他去见见他母亲。”
“另外,召朱八、赵大。”
两刻钟后,还没来得及离开东山寺的朱氏在寺庙侧殿中看见儿子迈步而来,而李善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那位还没正式拜会的嫡亲舅舅尔朱焕。
相见(中)
站在朱氏身后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雄壮硕长,长手长脚,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宽肩,但并不令人反感,看上去像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但细细打量,也有文华之气。
毕竟都在长安城内,这其实不是李善第一次见到尔朱焕。
如果不是尔朱焕,对李家忠心耿耿的朱玮怎么会贸然带人入庄而且还出现在东山寺,要知道庄子里如今最隐秘的地方就在这儿,毕竟密仓内还有大量粮食、军械,如果不是尔朱焕,母亲怎么会突然来东山寺。
沉默片刻后,李善拜倒在地,“甥李善拜见舅父。”
“哈哈哈!”尔朱焕一把拉起了李善,笑道:“太子中允王叔玠曾在东宫点评,魏嗣王虽然年岁不长,但思虑周密,查漏无缺,非常人可及。”
这显然是在指尔朱焕入日月潭,在东山寺落脚,与朱氏刚刚碰面没多久,李善就已经摸上门了,这展示了李善对庄子的绝对掌控力度和谨慎的心态。
尔朱焕看向朱氏,“小妹养的好儿郎。”
朱氏抿嘴一笑,嗔怪道:“算算都五年多了,早就该见一面。”
“不得不防啊。”尔朱焕叹道:“但恨不能手刃之。”
尔朱焕心里明白,不管未来有什么样的变化,李德武本人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毕竟是魏嗣王李怀仁的生父,虽然不会大白天下,但知情的人也心里有数。
即使是尔朱焕动手,也难免有被窥破的危险。
李善微垂眼帘,他倒是知道李德武未必没有生命危险……裴世矩曾经亲口提及,如今李德武已经不敢进裴府了,裴家父女都是能出手的。
“大兄,阿郎,坐下叙话吧。”朱氏拉着兄长的衣袖坐下,“今日已是七月初十,你说的七月十五?”
尔朱焕看了眼除了问候之外一言不发的外甥,低声道:“后日某要去一趟坊州……坊州、京兆两地或有兵乱,你们最好还是去岐州避一避。”
朱氏苦笑道:“如何避?”
“不说他人,清河县公还在仁智宫内呢,十一娘有孕在身也难以动身。”
“正是因为崔家娘子有孕,所以必须动身去避一避。”尔朱焕断然道:“岐州总管常达正好是怀仁的旧交,记得华亭一战还是怀仁从乱军中将其抢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