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节(2/2)

转头看了眼苏定方,凌敬轻声道:“定方,此事不可泄露分毫。”

“是。”苏定方应了声,其实他都没听懂多少。

李善对仁智宫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准备,如果能派的上用场那是好事,但如果被人发现端倪,那李渊、李世民这对父子对李善的观感,那就要大打折扣了。

凌敬心里有数,虽然自己如今是秦王的心腹幕僚,但自己身上永远都擦不去魏嗣王李怀仁的痕迹……这辈子都擦不掉。

一旦秦王他日登基为帝,苏定方、张仲坚、侯洪涛、曲四郎、刘黑儿这些曾经或现在的亲卫统领很可能成为军方重将。

而凌敬很可能会与杜如晦陆续执掌门下省为宰辅,而李善也在李世民面前举荐过马宾王……如果马周也能得以身居高位,甚至列入宰辅,那李善不可能不遭到忌惮。

说白了,凌敬虽然忠于秦王,但也要为李善的未来考虑……更何况,凌敬的两个儿子都很平庸,他还指望孙辈中出个人物,而李善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来提携后辈。

更别说凌敬的孙女都定下了明后年许给李善为妾室了。

如果李善只是国公,那么妾室是有点委屈了,但现在册封嗣王,妾室也是很有地位的。

按照惯例,李善这个魏嗣王后花园中,除了一位正妃之外,还能有两名贵人,凌敬的孙女已经定了个位置了,还剩下一个……周氏最近和小蛮都有些生分了。

“阿郎。”

门外响起了朱八的禀报声,“侯家大郎回来了。”

“嗯。”李善应了声,笑着说:“也不知道这次陛下避暑,要带走哪些人,留下哪些人。”

凌敬低低的道:“如果将齐王留下那就好了。”

如果李元吉不去仁智宫,估摸着没那么多破事了。

李善翻了个白眼,做梦呢,李元吉因为去年天台山一战中的各种拙劣操作……基本上已经与皇位拜拜了,当然是明面上的拜拜。

但李元吉回京后反而更加得到李渊的宠爱,这个很好解释,三胡蠢,三胡笨,但三胡不惹事啊,三胡还孝顺啊。

特别是在长子、次子互相敌视,都已经你死我活的时候,李渊对李元吉的观感反而比以前更好……再加上仁智宫还是李元吉主持修建的,他怎么可能被落下。

凌敬叹了口气,“对了,你要遁走,得找个好借口。”

“嗯。”李善嘿嘿一笑,“成婚也有快三个月了……”

凌敬也是无语,这个借口……还真特么非常合适啊。

片刻之后,正屋的侧厅内,侯洪涛噼里啪啦的将名单报了一遍,人数比去年要少很多很多,不过后宫、皇子还是大都带上了,就留了太子这个儿子在长安监国。

宰辅中,中书省留下了封伦,门下省留下了裴世矩,尚书省留下了萧瑀,门下省的黄门侍郎唐俭,中书省的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都留守长安。

数过去,除了裴世矩之外,大部分都是秦王一脉的,其中封伦、唐俭、宇文士及甚至都兼任了天策府属官,即使萧瑀也是倾向秦王的。

其他各个衙门中要么是主官,要么是副官,至少有一人随驾,也至少有一人留守长安……显然,李渊对监国太子很不放心。

宗室中,李怀仁、李孝恭、李道玄以及闲置的李神符,以及少监卿庐江王李瑗都随驾,最让李善意外的是,李渊特地点了燕郡王罗艺……啧啧,这是多不放心太子啊。

随驾的北衙禁军将校中,以霍国公柴绍领衔,右千牛卫大将军张瑾、左监门卫大将军苏定方为首,右千牛卫将军李客师、阚陵,左千牛卫将军张琮、宇文韶,左监门卫将军冯立,右监门卫将军马三宝均随驾。

凌敬与李善交换了个不意外的眼神,看来李渊也怕自己去仁智宫避暑,太子在长安搅风搅雨呢,除了罗艺,连最受太子信任的冯立也带走了。

决心

长乐坡。

恭送至此的太子李建成目送远处的尘土飞扬,脸上的表情极为阴沉,监国近十载,他如何看不出眼前的局势,如何猜不到那位父皇的心思。

就权谋一道来说,李建成并不比李世民逊色,历史上他能将李世民逼到死角,一方面是后者在掀翻棋盘之前的刻意为之,另一方面也体现了李建成本身的能力。

看看四周,隐隐靠向秦王的萧瑀,兼任天策府司马的封伦,偏偏门下省的裴世矩因为年迈而得以免出京送驾,再后面一排是各省的副官,大都是秦王一脉……这让李建成如何不诚惶诚恐呢?

更让李建成难以安心的是,依附东宫的两位大将,燕郡王罗艺与冯立均随驾……父亲啊,你居然不放心到这个地步!

李建成暗暗咬牙,自去年天台山一战至今,已经差不多一年了,父亲也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二弟估摸着也做好了搬家的准备。

两个时辰后,跪坐在榻上的裴世矩仔细打量着脸上满是油腻汗痕的太子,轻声道:“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李建成神色微动,不自然的露出一个笑容,“裴公,如今东宫势微,孤诚心请教。”

“不必讳言,秦王殿下纵横天下,军功盖世,当世不做二人之想,殿下仗陛下方能抗衡。”裴世矩缓缓道:“自去岁天台山一战后,陛下心意大变,秦王入主尚书省,天策府多位幕僚正式入朝,东宫势力大衰,再无前相。”

顿了顿,裴世矩加重了语气,“大业七年,长白山王薄呼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后数年间,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于江淮江南,高士达、历山飞、窦建德于山东。”

“刘武周于河东,薛家父子于陇西,更有王世充、瓦岗寨于中原……而陛下在其中是最后一个起兵的。”

“殿下可知为何?”

李建成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父亲行事,向来谋定后动,力求稳妥。”

裴世矩轻轻点头,“故自天台山至今年许,陛下虽扶持秦王,但未有苛待东宫……可私下训责殿下吗?”

李建成汗如雨下,“未曾……”

这是个简单的逻辑判断,如果李渊私下训责太子,那说明虽然愤怒但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李渊明面上依旧父慈子孝的模样,私下也不摆一张死人脸……只能说明他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只是在挑选易储的时机。

李建成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直内心深处保留着微薄的希望,或许局势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毕竟十年太子,与父亲一直父慈子孝。

但昨日与今日发生的一切彻底击溃了李建成心里那最后一丝希翼,将裴寂带走,将郑善果带走,将罗艺带走,将冯立也带走了,只留下了一个李高迁……这既是李渊对长子的提防,也是皇帝对太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