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李善笑了笑看向张仲坚,“当日孤便言,此人颇有韬略。”
张仲坚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无需试探,自有用你之时。”
“快吃吧,鱼冷了味道可要差得多。”李善拿起筷子,“每个人都必须吃完。”
刘黑儿也不多言,拿起个馍馍就吃,风卷残云一般扫荡干净,即使他原本是南关镇守将,平日的伙食也没这么好,更别说还有条红烧鱼。
恍恍惚惚间,在唐军中数日,刘黑儿已经察觉到了唐军与梁军的很多区别,稳定、持续、整肃,这些都是梁军难以做到或者不愿意去做的。
雪夜下箫关(一)
李善吃的也不慢,这是前世在急诊科轮转时候留下的习惯,拿着馍馍擦了擦鱼汤,李善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除了段德操之外,其余的都是跟着自己一路搏杀的近人,张仲坚、王君昊、曲四郎、何方、侯洪涛、范十一、周二郎、齐老三,以及刚刚收复的刘黑儿。
李善并没有在史书中看见他们的名字,包括张仲坚在内,但这一世会发生改变,一定会,如果历史轨迹在两百年后回到原有的轨道上,不管是刘昫、赵莹,还是宋祁、欧阳修,都应该会给他们中一些人立传。
视线落在右侧一位正在狼吞虎咽的青年身上,李善笑着道:“正则勿急,还来得及。”
“是。”
倒是忘了,其他人在原有的史书上没有留下名字,但刘仁轨不同,不过这位青年也提前几十年扬名,李善记得长安杨思谊来信,坊间提及邯郸王携中军大旗,都会提到刘仁轨的名字。
将最后一口馍馍塞进嘴,李善慢慢咀嚼,等着众人都吃完,才起身道:“此战行军进退,皆由张仲坚主持,王君昊、段德操佐之。”
三人起身接令,并没有多说什么。
“都安排好了?”李善看向身侧。
“不敢言万无一失,但均已安置妥当。”皇甫忠看起来很有信心,“请为先锋。”
李善往下首位看了眼,张仲坚上前一步,“足下与范十一为斥候查探前路。”
皇甫忠躬身应是,他很清楚,自己十有八九会与段德操为先锋,只是抢不到领军的资格。
李善双手摁住案子缓缓起身,“但请诸君奋力,此战功成,梁贼不日当灭,陛下何吝封赏?”
王君昊率先拜倒在地,“愿为郎君效死。”
刘黑儿随众人拜倒,心中还在想着,这位邯郸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都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启程。”
刘黑儿随着人流走出大帐,却被朱八、赵大往边上扯去。
“我二人随郎君日久,每战必护佑左右。”朱八的口吻有些黯然,“但一个瘸脚,一个缺臂……”
赵大躬身行礼,“此战还望足下能护佑郎君。”
“甚么?”刘黑儿呆了呆,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从门帘被掀起放下的缝隙中,还能看见那位帐中来回踱步的身影,“殿下……郎君要亲自领军?”
面对这个问题,朱八和赵大都保持了沉默。
中军的北侧,十余个偌大的帐篷内,数以百计的士卒密密麻麻,段德操正在安排人将准备好的各式物具一一发放下去,不时高声叱骂几句,手中还拎着一条马鞭。
刘黑儿带着五个刚刚挑选出来的族人挤进帐篷,范十一吆喝了声,将一大堆东西塞来。
“这么穿。”范十一亲自给刘黑儿穿戴了一遍,嘴里还在牢骚,“阿黑你也太高了点,也太壮了点,可能有点紧,将就吧。”
的确有点紧,刘黑儿觉得身子都被绷紧了,但摸了把,触手柔软,再摁了摁,似乎里面镶嵌了硬物,“这是甲?”
“嗯,棉甲。”
今年在陇州汧源县种植的棉花全都送回了日月潭,基本上都用来制作棉甲了,少府那边不肯买,又恰好李善构思了这个计划,索性全都送到了军中。
棉甲能保暖,抵御力也不差,不仅能防箭,因为镶嵌了铁片对矛枪也有一定的防御力,除此之外,比起传统的铠甲,棉甲的重量要轻的多,能使士卒能尽量减轻负重,对行军速度、活动力都有不小的提升作用。
“脱鞋。”
刘黑儿也干脆,只看了眼范十一拎着的厚厚靴子,直接将自己的鞋子脱下,将厚靴子套上去,试了试小声道:“有点紧。”
“你个子高,长得壮,脚居然也大!”
范十一牢骚了句,惹得另五个稽胡人都忍不住咧嘴,刘黑儿哭笑不得,扭了扭脚腕看了眼,底子似乎不止一两层,靴子里面好像还铺了一层内衬,很是暖和。
将一个斗笠扣在刘黑儿脑袋上,再将长长的特制蓑衣披在棉甲上,范十一领着人往里走,“用刀还是用枪,你自个儿挑,另外那边有用油纸包裹的包裹,回头拿一个背上。”
“嗯。”刘黑儿摸了摸包裹,侧头看了眼一旁堆放的干燥木柴。
范十一那边拿了个大海碗从木桶里舀出一大碗的热汤,叮嘱道:“每个人都得喝,但别喝得太多。”
刘黑儿鼻子动了动,稽胡一族原本依附西突厥,常年与胡商打交道,立即分辨出热汤里夹杂了大量的胡椒。
真是豪奢啊!
刘黑儿不禁咋舌,胡椒算是胡商携带货物中最为珍贵的货物之一了,邯郸王可真舍得!
“都记住了?”
“记住了。”
范十一转头就走,刘黑儿开始给五个族人穿戴棉甲,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那边却突然传来高声呵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