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在后世基本上只留下敬老了,实际上在古代,重阳节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丰收祭天,二是登高望远。
李善在心里琢磨,陈玄德、杨思谊等人早就下了帖子了,李善有点不想去……去了肯定得作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也不贴切啊。
正想着呢,突然沉重的马蹄声传来,李善回头看去,心里登时一个咯噔,一名骑士驱马狂奔而来。
朱雀门是皇城正门,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军报入京,而且肯定不会是捷报。
难以如意
李善没有跟着进去,而是久久站在朱雀门处,心里猜测是河东还是关内道出了问题。
天下已经一统,吐谷浑等小部落很难制造什么大麻烦,而灵州战事虽然没有落幕,但仅仅凭着梁师都自身已经回天乏术。
只可能是突厥,只可能是突厥。
有一代名将李药师镇守代地,突厥不太可能破关而入,朔州有刘世让、张士贵,加上李靖这一年多来多修筑堡垒,突厥破城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李楷前些日子信中也提到了,南下的突厥骑兵数量并不多,张士贵还胜了两场。颇有斩获。
估摸还是关内道,李善在心里琢磨,关内山脉连连,少有平原,胡人从草原大举南下,大抵是两条路线,其一是攻破灵州,然后南下会州、陇州、泾州一带,另一条路是从朔方南下攻打延州,这是梁师都前几年南下的路线,不过始终难以寸进。
也有可能是陇西道,因为任瑰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后,上书请调驻守陇西的淮安王李神通侧击会州,据说河州刺史燕郡王罗艺也随军出战,颇有战功。
承天门大街上已经人头涌动,显然消息已经散开,几位宰辅纷纷入宫觐见,李善这才缓步上前。
“三日前,灵州兵败。”温彦博低声道:“详情尚不知晓,管国公生死不知,泾州刺史钱九陇、宁州刺史胡演后撤至泾州。”
李善径直问道:“领兵者何人?”
见无人作答,李善叹道:“突厥内乱,颉利可汗据西,突利可汗据东,若是前者还好……”
温彦博点头赞同,若是突利可汗来袭,那就证明其已经击败颉利可汗,真正意义上一统突厥了,必然是大唐劲敌。
“或许不是颉利可汗,也不是突利可汗……”李善喃喃道:“或是阿史那·社尔……”
“不错,正是阿史那·社尔。”刚刚走近的崔信投来的视线带着丝丝佩服。
前些日子,李善登门造访……这是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是专门挑崔信上班的时候来谈恋爱的,结果被临时回家的崔信逮了个正着。
崔信清晰的记得,那次在书房的叙谈中,女婿对灵州战事不太看好,觉得五原郡所谓的内乱定有内情,而且点出了最有可能引发变动的那个人,阿史那·社尔。
一个时辰后,确切的消息传来,李善坐在北衙禁军的官衙内细细思索,九月四日,管国公任瑰亲率大军越过长城,在灵州东北二十里处大败梁军,就在乘胜追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席卷而来,迅速将略为脱节的唐军的步卒、骑兵分隔开。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即使是轻骑兵也不是步卒能够抵挡的,突厥人轻易的如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着步卒,同时梁师都回军一击,与突厥骑兵将唐骑向南方驱赶。
三千唐骑堪称精锐,但厮杀半日,逐敌一个多时辰,早就是人困马乏,毫无悬念的被击溃,一旦溃散,几乎没有人能从马术精良有备而来的突厥骑兵手中的逃生,全军覆没是可以想象的结局,管国公任瑰只怕已经战死。
九月五日,击溃唐军后,梁师都、突厥人迅速南下,重新攻入灵州,面对数以万计的敌军,淮安王李神符丧胆逃窜,河州刺史燕郡王罗艺也迅速撤兵。
泾州刺史钱九陇、宁州刺史胡演所率的数千唐军在灵州东南处被击败,突厥行动迅速,一路追杀,唐军丢掉了灵州,丢掉了原州,一直退到泾州、原州交界处才勉强立住脚跟。
“居然是两人合军……”李善喃喃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善想过很多种可能,目前的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之中,不过却是可能性最小,同时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很显然,颉利可汗已经败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死了,并且是死在了阿史那·社尔手中,否则轮不到后者与突利可汗合兵南下……这种可能性是李善猜得到的。
但李善没想到的是,突利可汗居然没有像与颉利可汗一样继续内斗,而是与阿史那·社尔联手了。
一只穿越的蝴蝶在代地扇动翅膀掀起的风暴,彻底改变了历史轨迹,颉利可汗提前离开了历史舞台,李善前世没什么印象的阿史那·社尔取而代之,而历史上帮助李世民击败颉利可汗的突利可汗在与李唐短暂结盟后,选择了背盟。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李善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坐在下首位的苏定方、张仲坚还稳得住,而王君昊忍不住嘀咕道:“郎君,下次可别再说了……”
侯洪涛与何方对视了眼,都咧了咧嘴,早在几个月之前的汧源县山谷中,邯郸王就对五原郡内乱颇为狐疑,并且点出了阿史那·社尔这个人,还立即将老幼妇孺送回长安,挑选青壮,筹备军械,时时操练。
当时还想着这位邯郸王猜错了,突厥人没来,而是梁师都破关而入,大闹关中,但没想到最后还是猜对了,突厥人过人来了,而且还真是那位殿下念念不忘的阿史那·社尔。
李善斜斜瞥了眼过去,王君昊干笑两声往边上站了站。
这个锅我可不背!
当日就觉得李渊放归阿史那·社尔是一招臭棋,而事件的大致走向也沿袭了自己的预料,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猜对了!
之前那么多次自己确定猜对了,结果每一次都被打脸,而这次猜对了,李善完全高兴不起来,真恨不得把脸凑上去让人打。
这时候,崔信突然来了,但进门后脸色阴沉,并不开口。
李善使了个眼色,张仲坚、王君昊、侯洪涛等人悄然退下,只有苏定方留了下来。
看人都走了,崔信压低声音骂道:“上次你说的对,老而不死是为贼!”
苏定方还没反应过来,但李善一听就懂了,笑道:“那老贼已经搬起石头砸了好几次自己的脚了,难道还要故技重施?”
“小婿都已经是郡王了,天台山一战救驾之功陛下都难以赏功……”
苏定方这时候听明白了,应该是裴世钜又举荐李善出战。
“你明年就要成亲,难道还真的要出战!?”崔信瞪了眼过来,“只要陛下无诏令,你决不可请战!”
“明岁就要迎亲了……”李善轻笑一声,但随即微微摇头,“只怕难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