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李善长叹一声,指着门口,“不送。”
目送李高迁离去的苍凉背影,元普起身看着李善笑了笑,摇头道:“真是好手段。”
“不过偷个巧而已。”李善嘿嘿一笑,“元公明日启程,今夜尽可安睡。”
崔信还要再留几日,而元普虽然后至雁门,但却要先赶回长安,毕竟崔信和李善的关系有些……元普的讲述在旁人看来才是最客观的。
等元普离开后,李善长长舒了口气,不顾仪态的瘫坐在席子上,“世伯,歇息几日,再去代县城逛逛……虽然北地苦寒,也有些特产,还请世伯带回长安。”
崔信犹豫了下,看了眼李道玄,又看了眼马周,他知道这两个人都和李善关系密切,才开口道:“你不是断定,消息走漏,非李高迁所为吗?”
李道玄脑袋歪了歪,“难道是襄邑王叔?”
“不可能。”马周摇了摇头,“襄邑王身为河东道行军总管,行此等事,风险太大……最多只是放出风声,宜阳县侯出雁门,往马邑,投颉利可汗罢了。”
“那……”
“不过怀仁以势压之而已。”马周和李善太熟,一眼就看穿了,之前的元普也看穿了,而李道玄、崔信显然没看懂。
李善来到代县半年,一直秉持着与李高迁结盟制衡刘世让的策略,即使李高迁大败也没有改变,甚至和刘世让撕破脸将其完全架空。
而这一次,李善用了刘世让,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背弃了与李高迁的约定。
所以,李善抢在前面将暗通突厥这个帽子扣在了李高迁的头上……只是小手段而已,要不是你李高迁暗通突厥坏了招抚事,我也不会用刘世让那厮了!
之后李善自然会将关系缓和下来……李高迁本人无所谓,但他背后却站着东宫太子。
四人一起出门,马周紧紧跟着李善,而李道玄也一直跟到李善住处,甚至崔信都没回去。
李善揉着眉心,崔信这边估摸着是想和自己统一口径,可能还要问一问元普那边;李道玄那边不太清楚,而马周这么快赶到雁门关……李善隐隐猜到了什么。
但现在,李善什么都不想听,这小半个月来,心神耗费太过,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小本本
悠悠一觉醒转,李善大大伸了个懒腰,四肢舒展,一股酸麻的爽快传遍了全身。
“郎君终于醒了。”
“都快七个时辰了!”
周氏赶紧上前服侍,小蛮出去端热水来,门开关间,李善瞥了眼,“又下雪了?”
“雪势比前些天更大呢。”
坐在榻边任由周氏服侍穿戴整齐,小蛮又服侍着抹脸漱口……李善有点惭愧,自己真是被腐化了啊,不过这好像也不能怪我。
袖子里还塞着暖壶,李善踱步出门,仰头看天,登时被吓了一跳……他前世就没见过几次大雪,如此雪势真是让他瞠目结舌。
似乎天上漏了个口子,鹅毛大雪简直像是抖棉絮似的,一堆堆往下洒落,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视线之内都看不到其他颜色,院子里那颗大树都已经被压的折断。
李善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按照路程,赶往马邑的三千刘世让旧部还在途中,估摸着正和这场暴雪撞个正着。
但转念一想,如果郁射设没有撒谎,欲谷设真的南下……估摸着也挺惨的。
“总算醒了。”马周出现在门口,“淮阳王都遣派医者来看过了,说你太过疲惫,之后要好生休养。”
“好生休养……”李善苦笑一声,“难,难,难啊!”
想想也知道,后面不管是刘世让镇守马邑,欲谷设来犯,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说到底,马邑折腾出现在这个局面是李善自行为之,李渊认不认还在两可之间呢。
更别说如果突利可汗忍下郁射设被杀这口气,依旧和李唐结盟……不用说,李善必然成为关键人物,至少是一道暂时不可或缺的桥梁。
还有李神符、李高迁以及身后的太子……多少乱七八糟的破事。
李善瞥了眼马周,这厮脸上颇有憔悴之色,想必这十来天日子也挺难熬的。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周氏端上来一大碗汤饼,配上切的细细的白切羊肉,好久没好好吃一顿的李善大快朵颐,心里一时想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胡椒,羊肉汤没有胡椒总觉得缺了点味道,一时又在想从马邑带回来的牛肉、牛舌头、牛尾巴,记得为了多弄点牛舌头,郁射设还让苑君璋多杀了两头牛呢。
马周早就吃过饭了,坐在一旁低声说:“已经查过了。”
“咳咳。”李善偏头将周氏打发回去,又看向门外,“去请崔舍人。”
“怀仁?”
“已然尽知。”李善简单而明了的答了句,继续哗哗啦啦的吃面,心里还在想记得带回来几块牛腩,回头试试红烧牛腩面……医院门口那家面馆,每次牛腩就那么两三块,吃的老不爽了。
崔信入门的时候,李善将最后一口汤喝完,笑道:“宾王兄乃小侄至交,世伯尽可信之。”
崔信打量了马周两眼,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只点了点头。
李善有些意外,自己去年在清河县,身边除了马周之外,还有苏定方和凌敬,他以为崔信会问凌敬知不知道内情。
崔信原本的确想问,因为凌敬本人是有着明确政治倾向的,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没有必要问,面前这位青年在夺嫡之争中是没有明确倾向的。
“亲卫回报,突厥南下抵马邑坏招抚事,绝不可能是巧合。”马周缓缓道:“若是仅仅泄露怀仁在代县,或许欲谷设会起心思,但也不会奔向马邑……更何况是郁射设、结实率。”
“不可能是李高迁,他没这胆子。”
“若论怨恨……”崔信试探问:“襄邑王?”
“襄邑王此人,无甚威严,不为人惧,为人谨慎小心。”马周摇头道:“举告宜阳县侯,他也不过附名而已,所以,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