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南省……”李善小心翼翼,您老边上还有人呢,难道让我叫一句泰山大人?
能不小心翼翼吗?
那篇《爱莲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崔信这个爱女狂魔啊……呃,前几日李善探望落水的张文瓘,后者婉转提示,这几日还是避开姑父的好。
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长安……撩完就走,回头等崔信知道了……李善有点心虚。
“这位是?”崔信身侧是一位鬓发灰白的老人,身材高大却两眼有神。
“这位是范阳郡公。”崔信提点了句。
“在下李善,拜见郡公。”
这几日频繁入宫,李善立即认出了这位,范阳卢氏的卢赤松,早年与李渊交好,爵封固安县公,后退隐归乡,直到几个月前起复为中书舍人,近日进爵范阳郡公……以郡望加爵,这是难得的恩宠。
就在昨晚,凌敬还提了一嘴,圣人如此恩宠卢赤松,与东宫笼络范阳卢氏有关……这也是皇室和门阀之间复杂关系导致的结果,既警惕又不得不互相倚重。
卢赤松赞赏的打量着李善,笑道:“如此俊秀也就罢了,更有天授诗才。”
李善有点……每次听到别人赞自己天授诗才,总有点不自在,感觉是在嘲讽。
“三月得二郎来信,那首《春江花月夜》令人击节,前些时日《爱莲说》令人耳目一新。”
“多谢郡公之赞。”李善看起来有点腼腆,他知道对方嘴里的二郎指的就是卢承基。
“如此才情,可称八斗。”
这下李善真的有点承受不住了……虽然他觉得,李白、杜甫、白居易、贺知章、孟郊这些人加起来绝对超过八斗了。
卢赤松笑着看向崔信:“真是好眼力。”
崔信刚刚好转的脸色又变黑了……最早他和妻子拟定的名单中,卢赤松的四子卢承业排名很高。
清河崔氏在五姓七家内部联姻,次数最多的除了陇西李氏之外就是范阳卢氏,崔信亡故的妻子就是出自范阳卢氏……卢赤松这句话一出,基本算是锁死了这条路。
虽然早有预料,但崔信还是颇为不忿,狠狠的瞪了眼李善……你个小王八蛋!
等卢赤松离开,崔信一把扯着李善走到拐角处,劈头问道:“你到底想做甚?!”
李善犹豫了会儿,拱手道:“所谓最爱莲,实是巧合……但《爱莲说》一文乃前年北上途中所作。”
“某当然知道是巧合!”崔信气急败坏的一甩手,“但此事……记得崔昊与你不合……罢了,崔昊倒是好说,但崔帛……”
李善保持了沉默,从目前来看,《爱莲说》一出,几乎已经将崔小娘子揽入怀中,圣人李渊也乐意看到这一幕,顶多罗艺作梗……问题在于自己当年在清河面斥众人,斩杀崔帛,崔氏族人只怕不想看到这一幕。
此刻的崔信毫无气度,翻来覆去的叨唠了好一会儿,瞥了眼安安静静站在那的李善,“罗艺此僚惯于狡诈,需得小心谨慎。”
“谢过崔伯父。”
崔信哼了声,这下没有外人,又从崔舍人转为崔伯父了。
李善笑吟吟道:“凌公一再提醒,让小侄勿要招惹云阳罗氏……但为人处世,当有所为。”
“当然了,既然应邀游园,自然难免与罗家起隙。”
听了这几句话,崔信脸颊动了动,不过也知道那些小伎俩瞒不过面前这位少年郎……罗阳有意,如若李善不退,必然会发生冲突。
不过,崔信也没想到,李善一再退却后的暴起会如此锋锐……但转过头细想,这很符合当年斩杀崔帛平定民乱兵变前后李善的行事风格。
“再过几日,还有几篇诗作,要请伯父赏鉴。”
临行之前,李善想了想刻意留了个口风……应该不久之后,崔信就会知道自己有意外放了。
崔信看着李善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他有些担心……已经好几日了,罗艺那边一直没什么动作,要知道罗艺入京之后,还没丢过这么大的脸面。
呃,罗艺这种人,自负勇力,又惯于狡诈,跋扈至此,眼里容不得沙子,哪里会不报复……事实上,他早有计划。
东宫,显德殿。
坐在主位上的太子李建成一脸肃然,凝神静听几位心腹幕僚的叙谈……无涉朝政,只是讲史,以古喻今。
不过这个史有点近。
魏征扬声道:“开皇元年,房陵王册封太子,生性好学,善于词赋,又宽宏温和,抚军监国亦有手段,坐镇东宫二十载,却遭文皇废弃,殿下以为,房陵王为何得此下场?”
李建成正色道:“吾曾听李师言,房陵王器非上品,性是常人,但若得贤明之士辅导之,足堪继嗣皇业。”
这句话里的李师指的是已然致仕的李纲,这位太子杀手第一个杀的就是前隋太子杨勇。
“正是如此,当日于此地,唯李文纪一人耳。”魏征点头道:“余者虽长于文赋,却品行卑劣,致使房陵王好渔色,喜奢靡。”
李建成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今日显德殿,尽皆贤达。”
这方面李建成比较克制,李渊就不说了,快六十岁的人,还是夜夜耕耘,这几年几乎每一两个月宫中都有新婴。
而李世民这方面也好不到哪儿去,秦王府内除却王妃,光是正式册封的侧妃就有六人之多,都已经逾越亲王之制了。
魏征神色肃穆,补充道:“好渔色,喜奢靡,非明君之像,但最重要的是,无人劝诫,使房陵王有逾越之举,正所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李建成连连点头,他听得懂魏征委婉的劝诫,前隋太子杨勇因为逾越礼制接受百官朝拜,引得其父隋文帝不悦,从此父子起隙,埋下祸根。
东宫(中)
李唐立朝之后,因为李世民的存在,导致朝廷法令非出自一门,皇帝、东宫、天策府都有发号施令的权力,去年山东大战期间,宰辅陈叔达力谏圣人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