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劝了好一会儿,朱氏情绪才平复下来,突然咬着牙低声说:“大郎……其间可有李德武出手?!”
朱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隐隐间觉得有些不对……李德武回京,虽然算不上青云直上,但也入了东宫为太子千牛备身。
但同一日,李善却被强令北上入山东,而且还滞留不回。
李善笑了笑,“不瞒母亲,略略交手,算是不分胜负吧,待得他日,必有后报。”
朱氏一听这话,双目好似喷火,一阵岭南俚语……反正都是在骂人。
“母亲勿要动怒,孩儿平安归来,他也算举荐有功呢。”李善无所谓的一笔带过,低声道:“孩儿在山东几次遇险,全赖苏定方领军,此人虽然年轻,又曾是窦建德、刘黑闼旧部,但绝非凡品!”
朱氏微微颔首,“朱玮详细问过赵大、石头几次大战的经历,断言此人他日必为一代名将。”
“因孩儿活其母,苏定方欲投入门下为奴。”李善叹道:“孩儿实在劝不得,最后还是苏母收了周氏为义女,将其许给孩儿为妾。”
“孩儿全没这心思,实在是……”李善苦着脸想了想,“盛情难却……”
朱氏呆了呆,救其母,收苏定方为奴……这是施恩望报,非义举。
但如此大恩,无他法可报,所以强行将一个小寡妇塞给儿子?
于是,儿子也是被逼的?
朱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片刻后,中门大开,朱氏亲自出迎。
收徒?
看到周氏的那一刻,朱氏就回过神来了,儿子出去一趟……都学坏了,鬼话连篇啊!
看看,好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再看看她看向儿子的眼神……好吧,估摸着早就勾搭上了!
但门都已经开了,朱氏也没辙,暗骂了几句儿子,上前与苏母、凌敬等人见礼,门外看热闹的都已经被朱玮赶散,众人在正堂坐定。
李善起身正式向母亲介绍,苏母、苏定方均行礼而拜,周氏跟在后面下拜。
朱氏瞪着儿子的视线里带着冷意,两步走过来,摆手道:“起来吧。”
这还是不肯让其入门啊。
周氏小脸涨的通红,不知所措,忍不住看向了李善。
王仁表胳膊肘撞了撞李善,“怀仁?”
李善不吭声,他太了解母亲的性情了,都已经迎进门了,就不会再赶出去……但如果自己插一嘴,十成十得坏事。
呃,差不多就类比前世的婆婆媳妇模板……有区别,但也有点像。
果然,看李善保持沉默,朱氏哼了声,“倒是看不出来,居然精于骑射。”
“今日登门,理应拜礼,但既然义救吾儿,但坐无妨。”
周氏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起来,朱氏使了个眼色,心不甘情不愿的小蛮嘟着小嘴过来,将周氏扶起站在一旁。
朱氏虚虚挽起苏定方,“吾儿适才言,此番山东频频遇险,全赖君领兵有方,数度破敌。”
苏定方后退两步,再行礼道:“夜袭破敌,平定山东,擒杀敌酋,诸战均怀仁筹谋,在下不敢居功。”
“苏兄统军之能,纵观天下,亦是奇才。”李楷笑道:“但此言倒是实情,但见魏县一战,若无怀仁迭出奇谋,何以大捷?”
李楷是来朱家沟次数最多的世家子弟,朱氏也多次登门拜会其母长孙氏,倒是不客气笑骂道:“在京中替其扬名月余还不够吗?”
王仁表忍俊不禁,他妻子李氏曾经告诉他,朱氏为此挺烦恼的……我还不知道我儿子,你们也吹的太过了!
换句话说,朱氏并不知道,经历了这些的李善回到长安后,有怎样的分量。
苏母上前行礼,“老身……”
“此事已然听闻,路遇不平事,若袖手旁观,人非人也!”朱氏挽住苏母,“不知身子可痊愈,长安颇多名医,亦有名贵药材。”
苏母笑道:“日后欲托庇怀仁,还望朱娘子收留。”
“还说这等话作甚?”朱氏扬眉道:“同患难,袍泽情,当此生携手。”
众人眼见这位妇人说话行事干脆利索,无拖泥带水……呃,凌敬这种想得多的老狐狸不禁琢磨,母子性情差别好大啊。
李善在下了决定之后倒是干脆利索,如夜袭贝州大营,如斩杀崔帛,但在此之前,却要百般思虑。
看着两位妇人寒暄了一阵后,李善才继续介绍,“母亲,这位是凌伯,孩儿于山东诸战,凌伯多有助益……”
朱氏眼睛一亮,她早就分析过了,苏定方乃是领兵将领,背后筹谋之人,怕就是这位凌先生了。
原本朱氏还在狐疑,但昨日朱石头已经将凌伯的底子全都露出来了……本为山东名士,曾为窦建德麾下最重要的谋士,曾一度力阻秦王一战擒两王。
听着朱氏连绵不绝的恭维,凌敬那张老脸……略略发红,偷眼看去,李善那家伙脸上……满是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表情。
凌敬也没想到,在朱氏看来,李善还只是个未见识战场,未见识血腥的少年郎。
拜托!
你真的了解你儿子吗?
凌敬都无语了,他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李善轻描淡写的隔断了范愿长子的咽喉,任由鲜血喷溅也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