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去马栏!”
满心赴死的张文瓘茫然四顾,适才阴风阵阵的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范愿的反应很快,但可惜来不及了。
以俘虏骗开城门后,苏定方、柳濬率两百骑兵急行赶往校场,轻而易举的将还没起床的数百敌军击溃,另使范老三率数十骑径直杀入县衙。
但范愿趋马试图逃窜的时候,正撞上了范老三一行,一方刀上血迹未干,一方心心所念逃之夭夭,胜负根本没什么悬念。
县衙门口满是血迹,苏定方先看了眼遍体鳞伤的范十一,才转头盯着被踢倒在地上的范愿。
“苏定方?”
“苏定方!”
范愿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定方,突然扯着嗓子厉声问:“武城北上就是枣强、武邑,大郎……大郎是你……”
苏定方乃是窦建德、刘黑闼旧部,即使因为义父高雅贤所部被夺,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投唐,范愿立即将苏定方和长子范兴失踪联系在一起。
苏定方沉默片刻,突然拔出手中长刀。
郭朴上前拦了拦,但苏定方缓缓而坚决的摇头,上前一步,手腕一送,刀尖已然戳入范愿的咽喉。
泡影
山谷里,几十口大锅正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引得已经多日啃干粮的李善频频抽动鼻子。
“都是刚刚宰杀的肥羊。”范老三咽了口唾沫,“张家可真有钱。”
李善瞄了眼正在和张玄素叙礼的张文瓘,“救命之恩,几十只肥羊算得了什么。”
张文瓘倒是个爽快人,脱险后将事情经过向苏定方、郭朴和盘托出,并让人宰杀几十只肥羊,亲自随唐军一起南下来了山谷。
“好了,好了,别急,都有都有,待会儿还有一锅!”
大伙儿都没碗筷,就连大锅都是张文瓘带来的,只能弄两根树枝做筷子,从锅里直接捞肉。
李善早就准备好了,朱八举着剥了树皮洗干净的树枝挤出人群,上面串了几块羊肉。
这些天实在是难熬,李善虽然不娇生惯养,但在冬天啃着硬的能崩掉孩童牙齿的干粮,实在是……还真不是形容词,李善亲眼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哭丧着脸,门牙都被干粮崩掉了。
一阵狼吞虎咽,李善一口气足足干掉了三串才歇了口气,瞥了眼一旁的垂诞欲滴的范十一,“你刚受过伤,喝几口汤就行。”
范十一在牢里受了不轻的伤,不过主要是上身,左臂被打折了,倒是不影响骑马。
正准备歇一歇再继续,那边张玄素带着张文瓘过来,介绍道:“李郎君,这位便是清河张氏的张文瓘,其父乃泽州阳城县令。”
张文瓘深深一礼,“足下筹谋,三百骑大破敌军,尽焚粮草,连夜奔袭武城,实是人杰。”
张玄素也频频点头,他身为景城录事参军,对兵事并不陌生,亲眼所见李善于绝境中奋起,突发奇谋,夜袭大营,转危为安。
如今在贝洲,不计算各县乡兵,刘黑闼所部已然是所剩无几,两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若不是兵力太少,李善都能重新拿下贝洲,举兵西向,解洛洲之围了。
“不敢当。”李善突然打了个饱嗝,干笑几声,“无奈之举,死里求活罢了。”
张玄素笑道:“稚圭今年十五岁,称一句李兄就是。”
“李兄。”
李善挽起张文瓘,“还要谢过稚圭送来肉食,多日未能饱腹了。”
“分内之事。”张文瓘直起身,轻声道:“适才听世叔所言,李兄欲南下魏洲?”
张玄素和张文瓘的父亲是故交,两家虽然非同族,却是同宗。
“嗝……呃,的确如此。”李善行礼道:“还要多谢稚圭收留。”
郭朴一回来就告诉了李善,张文瓘许诺张家收留那些受伤无法行动的伤兵,如此一来,南下的速度能大大加快。
张文瓘迟疑了会儿,转头看了眼张玄素。
“稚圭欲随军南下魏洲。”张玄素低声道:“此次若不是苏定方恰巧破城,稚圭必为范愿所杀。”
“范愿?”李善吃惊道:“他敢杀清河张氏子弟?”
张文瓘坦然直言,“多日前,突厥游骑途经武城,小弟认出了范愿长子,力劝守将率军出击……”
李善眼睛眯了眯,突然开口打断道:“须发黄色?”
“不错。”张文瓘一怔,“李兄如何知晓?”
是那个被自己割断喉咙的黄发青年,李善舔了舔嘴唇,顺手接过石头递来的一串羊肉,难怪苏定方亲手斩杀范愿。
一直在旁边喝酒的周赵突然转头发问:“当日战况如何?”
“突厥游骑多少人?”
“最后范愿长子往何处逃窜?”
李善古怪的神情,周赵连续的发问让张文瓘察觉到了异样,他仔细回想了会儿,才开口说:“约莫两百骑,当日唐军设伏大胜,领兵者乃武城兵曹。
斩首七十有余,俘虏十余人,残兵分为两部,向西逃窜者被追击斩杀殆尽,余下数十人向北逃窜,范愿长子便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