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足无措地只一味给姜临抹着眼泪,心口的刺痛密密麻麻,手足冰冷的感觉几乎让他浑身发抖,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害怕。
害怕眼前这个人什么也不说,只自己难受。
害怕他推开自己,转身去找别人哭诉。
害怕……自己不是他心里的唯一。
他们在一群人里并不显眼,好多小孩出来后都寻求自己的朋友们大哭,报团取暖的现象四处可见。
没人注意到两人格外复杂的情绪波动。
许一诺清点了一下人数,拍手的声音传遍全场,孩子们微微回神,收敛了崩溃的情绪。
他抬起手中的灵笔轻松写意地飞速书写灵诀,俊逸潇洒的字迹长短交错,灵诀很快就成型,飞到了天空上。
那灵诀散着晶莹的嫩绿,清清亮亮的光柔和地笼罩在众人身上,刚刚还在嚎啕大哭抽泣不止的孩子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风澈感觉自己刚刚勉强在灵府重新凝聚好的神魂逐渐稳固下来,像是浸泡在了一眼冰凉清润的泉水里,身心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是夏家灵诀,清心凝神诀。
他突然产生一种异常熟悉的情绪。
脑海深处,像是拨开云雾,逐渐浮现出一幕他从未见过的场景来。
面前摆着一盏盛着茶水的瓷器,那瓷器似乎极其讲究,冰纹清凌莹润,透亮洁白的质地极轻极薄,光洁如玉。
他对品鉴茶水优劣一窍不通,根本没什么兴致拿这般金贵的瓷器喝茶。
这人根本不是他,他却偏偏在以第一视角“回顾”这段记忆。
他看见那人伸出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轻轻蘸了蘸茶水,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在眼前的精致细腻、甚至经过抛釉的紫檀木桌案上画了些他根本看不懂的符号,清浅的光芒逸散出的时候,他的记忆戛然而止。
他再努力想的时候,却发觉那缕记忆越来越模糊,像是消失了一样。
他知四大家族多少都有这种功效的法术,但记忆中那抹符号他根本没见过,那清浅的光芒虽清浅,却带着盛大强横的压迫感,霸道的治愈效果似乎要远超眼前的这清心凝神诀。
他按住眉心,正想一鼓作气翻一翻混乱的记忆,想看看这玩意从哪儿来的,怎么钻进了他的脑袋。
一旁的响起了姜临清冽的声音:“走吧,先生说吃晚饭了。”
风澈立马偏过头,乐颠颠地回答:“哎!这就来!”
他摇头晃脑地跟过去,把刚刚严肃认真思考的事情立刻扔下,十分狗腿地凑到姜临耳边:“姜临,你好啦?”
清心凝神决的效果立竿见影,姜临此刻虽然眼眶微红,却将刚刚迸发的情绪尽数收敛了起来,看上去平静了许多。
姜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风澈指尖蹭了蹭袖口,心想:就知道他还没好。
他将心里所想藏起来,拽着姜临的手腕,拔腿就跑。
他飞扬的墨色长发在空中舞动,身上水墨色的衣袍翻飞着,与长发交织缠绵。他跑在前面,回眸肆意地大笑:“抢饭啦!赶紧走啊!等会儿好吃的都没了!”
一如四百年前某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他跑在夕阳下,浑身上下连发顶都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对着他笑,耀眼得好像在发光。
风澈领着姜临钻进了食堂,一把把姜临按在椅子上,挑着一双秀丽的眉,环着胖胖短短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临:“姜临,今天大哥给你打饭。”
可惜他想要的大哥威慑力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一张小脸圆圆滚滚,两坨软肉微鼓,甚至大大的蝴蝶结都像是在卖萌,让人看了只觉得认真得有些可爱。
姜临撩起眼皮,看着眼前努力维持大哥尊严的风澈,轻笑一声:“以前不都是我给你打饭么?”
风澈噎了一下,还真是。
做我小弟
风澈回想起在自己当年领着众小弟呼风唤雨的峥嵘岁月里,最早跟随着自己,具有最老的资历,理所当然成为开国大将兼自己左膀右臂的姜临,除了跟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之外,甚至还主动担起了替自己打饭的任务。
当初一脑袋江湖大哥义薄云天的风澈,打心里觉得姜临担此大任,实在是他对姜临最大的信任和奖励。
现在他再想起,只觉得自己好像压榨了人家八年劳动力。
他一想起当年的场景,就觉得傻得直冒虎气。
他在这边尴尬得恨不得抠脚,姜临还不嫌事大地在一旁悠悠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台:
“就是在这个地方,大哥一掷千金为小弟,小弟心甘情愿为大哥肝脑涂地,此生无悔,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风澈表情凝固。
风澈刚来学堂时不想吃食堂的饭菜,然而当时他还没辟谷,和当时的班级掌事先生作了好久的妖,以绝食威胁也没有用,先生压根不肯给他这二世祖供上独一份的饭菜。
犟得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捅个窟窿的风二世祖心想,自己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谁吃谁是狗。
后来风澈饿得不行,实在挺不住了。
当人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根本不在乎什么狗不狗的问题了。
介于他还在和先生闹脾气,就想偷着溜进去吃一口。
结果他刚一脚踏进去,直接和站在门口管理低年级吃饭秩序的先生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