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风澈发呆,姜临轻轻扣了扣门框,唤回了风澈的神思:“怎么了?”
风澈敛去眸中盯着那道勒痕透出的凶厉,摇摇头,再抬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意:“没事。”
姜临默默地看他,良久才叹出几个字来:“好好休息。”
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光芒尽数收回,神祇消失,光明绝迹,风澈在一片黑暗中盘膝坐下,心底的烦躁又重新涌上来。
少时的记忆和刚刚的场景悄然重合,像是一桩桩无限循环的悲剧堆砌排列,最终组合成了姜临的人生。
他一直知道姜疏怀想杀了姜临,然而,少时姜临名不经传之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姜家遗孤身如浮萍,却还是无人心怀恻隐。
姜临就像是姜家的异类。
如今二百年光阴过去,沧海桑田星辰斗转,姜临纵然成了姜家少主,在场所有人见了姜疏怀要掐死姜临的那一幕,却还是带着无悲无喜的漠然,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只觉得是看了一场重复多年的闹剧。
少时那群孩子所谓的调侃,说姜临体内一半流着罪恶的血脉,又何尝不是姜家在背后推动舆论呢?就连这一代的姜家子弟,见了刚刚那一出,还能嬉笑打闹,足见并非不知姜临处境,怕是父母亲族早已告知过。
姜临什么都明白,可他一如既往地隐忍,他背负着罪恶的血脉,在用一生去偿还父母留下的债。仿佛他真的亏欠姜家什么,仿佛出生本是他的错,仿佛他不得不去反哺姜家所谓的恩情。
可他又有什么错?
他自出生起在追杀中度日,流浪十年以为寻回了光明,却只不过是一脚踏入深渊而已。
姜临不该如此度过一生。
以前他只知一味为姜临撑腰,暗中解决所有的麻烦,一遍又一遍去警告欺负姜临的人。
他当时想,为什么这帮人狗改不了吃屎,今天犯事明天还敢来,怎么就不知悔改?
而如今看来,最该改变的,从来都是姜临。
他本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本该像历代少主一般风光无量,本该去反抗牢牢禁锢住他的枷锁。
风澈豁地从地上起身,再抬起头来只剩满脸的坚定。
黑暗里他一双眸子绽放着光芒,像是两盏明媚的烛火。
他手上灵力快速结印,探寻到了姜临所在的位置,“缩地成寸”黄褐色的光芒亮起,他消失在了屋里,下一秒站在了姜临屋的地板上。
他速度太快,重心有些不稳,向前栽了一下,直奔着面前的屏风撞了过去。
风澈眼睁睁地看着缺乏锻炼的身体不受控地摔过去,心里暗叫不好。
一双手环过来扶住了他的手臂,风澈的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摸摸撞得有些混乱的头,正恼怒为什么姜临屋里还横着一个破屏风还差点磕破他的头,一抬头发现自己好像撞的是姜临的胸膛。
妈的,姜临是铁铸的吗?
他缓了半天视线才彻底清明,聚焦后才发现自己正在和姜临对视。
姜临稳稳地扶着他的胳膊,见他看过来浅浅一笑,穿戴整齐的样子似乎是恭候多时了。
纵然自己如此狼狈的入场十分的有失尊严,但风澈还是镇定地直起身,松开了姜临扶过来的手。
还没等他说话,姜临倒是绕着他转了个圈:“你每次都偷着过来,和学堂那会儿一样。”
风澈一挑眉:“谁说的?搞得我好像日日擅闯美人闺房的登徒子。”
他玩笑一过,迅速沉下心绪,重新正色道:“姜临,今日之事……”
姜临握上风澈的手腕,指着他发顶红色的“尘念”,轻车熟路地岔开了话题:“对了,释放四魄的方法我找到了。”
风澈眨眨眼:“不是‘尘念’的问题,我是想说……”
姜临手劲缓缓收紧,他幽深的眼一错不错地看着风澈,狭长的眼角随着笑意挑起,薄唇轻轻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像极了摄人心魄的山间精魅:“先听我说,好么?”
风澈有一瞬间被眼前的人迷了神。
他一向知道姜临长相绝佳,眉若远山含黛,眸似星辰坠海,刻意做出这般情态之时,原本清正俊逸的五官竟在此刻变得诱人了起来……
风澈猛地收住躁动的想法:“姜临,不许岔开话题,我要和你谈谈姜疏怀的事情。”
姜临松开了他的手腕,收回了笑意,垂眸不语。
风澈凑过去看他:“姜临,你不说说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么?”
姜临微微侧眸,不去看风澈灼灼的目光。
风澈一把揪住姜临的衣领,将自己的倒影强硬地拉入对方的目光里。
他一时气急,皮肤又过分苍白,血气上涌直接烧得眼尾微微泛红,他强行扳过姜临的头,手因为激动忍不住地颤抖:“姜临,你他妈能不能别忍了?”
姜临执拗地别过头,眼睫上下抖动得厉害,却还是强装镇定:“你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把‘尘念’交给我,我收回四魄,过几日就还你。”
风澈冷冷地看着他躲闪的模样,翻江倒海的情绪在脑海里炸开数不尽的火花,他快要气疯了,姜临还在这扯有的没的。
他一把把姜临推到屏风上,姜临的脊背随着推力撞在了屏风木质的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基座沉稳的屏风晃了晃,终是没有倒下来。
“姜临,我再说一遍,你他妈能不能别忍姜疏怀那个狗比玩意儿了!”
姜临疼得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什么忍不忍的,他是我叔父,从小把我养到大的,我谢他还来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