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想?”
姜临耸耸肩,无奈地撇嘴:“因为那样会很孤独。”
风澈皱了一下鼻子,嫌弃地指着他:“你现在不孤独吗?”
姜临大笑,对着风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当然不。”
风澈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孤独,又觉得自己还怀疑着姜临撒谎,那么多话逼问过去,显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
他憋了半天,来了一句:“你不问我为什么和你切磋?”
姜临奇怪地看他:“你难道不是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风澈转身就走,身后的姜临还在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远了,姜临慢慢滑坐在地上,四下寂然无声,他声音浅浅,极尽冷漠又极尽柔情地说了句:
“就算杀,也会留下你。”
风澈没有听到,也不会听到。
只是姜临的命途,在风澈天罚加身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去再看一次。
风澈改了那么多人的宿命,甚至落得天道不容的程度,按理说总会影响到姜临的未来。
可是他看见的还是十七岁那年看到的。
但他才读懂姜临眼中的孤寂。
许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又许是被姜临的眼神触动,但更多的还是心中的那一抹一直化不开的遗憾。
他一时没忍住,才多说了一句。
“帮我,护这人间。”
此后我命消陨,若你孤独,人间多一个人陪你,也是极好。
渡劫凶兽
风澈回过神来,看向场中震慑凶兽的姜临。
他凌空而立,战前束起的马尾随着系发的绸缎飘扬在身后,水墨渲染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少了平日里的温柔娴雅,多了些凛然的风姿。
他此时,镇守边城,尽心尽力,哪里像是想要杀尽天下之人只为证道的疯子。
倒像是个为护天下人献身的傻子。
风澈郁结的心思突然豁然开朗,姜临不再藏拙,但若他真要去问鼎天下,这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也心甘情愿拥护他证道吧,哪里用得着去杀人。
风澈收敛了纷乱的思绪,转头看向战场。此时凶兽攻势不猛,战场局势尚可控制,粗略来看修士一方优势明显,隐隐有压制凶兽的趋势。
风澈动不了手,又心痒难耐。
他这个人,调节情绪最有一套,刚还低落沉思,这就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为增强参与感,一张嘴也不闲着,“小红毛”、“小黄毛”、“大石头”……各类奇葩名字从嘴里蹦出来,战场上修士和凶兽你来我往,过去这么久,如此不堪入耳的名字竟没起出一个重复的,也是他的能耐。
梁雨晴实在受不了,提醒了几次,风澈不甚在意,打着哈哈,一只胳膊搭在城墙边,还不忘四处指指点点。
付启没忍住又想说什么,风澈忽然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付启有些发懵,发现风澈此时将玩笑的表情尽数收敛了起来。
少年的眼中汹涌着暗流,放肆的笑容归于沉寂,薄唇微微抿起,指尖所指越过半个战场,直直对上了一双翠绿色的兽瞳。
他另一只手攥紧铜钱,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好戏开始了。”
付启不禁腹诽,这个纨绔,面沉如水的时候竟真有些唬人,居然镇住了他,让他不禁闭紧了嘴,顺着那手指向场中看去。
场中凶兽身影重重叠叠,浓烟翻滚让人看不真切,付启刚想探出神识,风澈突然转过身压住他的手,一双眼死死盯着他:“你疯了?不得动用神识!”
他此话未落,姜临的传音便响彻全场:“所有人,收回神识!”
付启愣了一下,巧合吗?
他探寻的眼神落下来,风澈此刻已经收回了手,缓缓转过身:“风家卜术而已。”他从掌心捏起那枚浸了汗的铜钱,被场中时不时溢出的剑光映得边缘闪着亮色:
“此战,有渡劫大能,非渡劫以上神识,不可探。”
他拿外衣袖子仔仔细细拭干铜钱上的汗水,再次看向场中,局势已然不同。
那凶兽首领不再利用兽群隐藏身形,伏在地上的身躯缓缓抬高拔起,头颅竟比御剑飞到高空的修士们还要高出一截。
那凶兽躯体呈褐色,坚如岩石的背脊横亘着锥形尖刺,修长的脖颈绵延着墨绿色的鳞片,反射出金属般的冷硬寒光,延伸到头颅的鳞片竟化作片甲,紧紧扣在寻常凶兽都防守薄弱的头部。
风澈遥遥看去,那凶兽似有三条尾巴,一条较粗,两条稍细,垂在身后。尾巴是凶兽贯有的攻击形态,而此凶兽长着尾巴自然不足为奇,但风澈又觉得怪异。
若可达到首领的程度必然于凶兽群中出类拔萃,如此防卫森严却攻击薄弱的长相根本不配做凶兽首领,达到渡劫境界本身就不合常理。
他盯着那凶兽,旁人不可探出神识,他却无所畏惧,直到神识靠近些许,风澈才想出哪里不对。此凶兽身上血腥气太弱,戾气却颇重。
凶兽实力为尊,哪个凶兽首领不是尸山血海厮杀出来的,眼前这个所谓的凶兽首领,分明是戾气催生出的揠苗助长的产物。
想到这里,风澈不禁浑身发寒,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神识收回围住了整个结界。
它们早已不是当年只知冲杀不知谋略的异族了,它们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那渡劫期不过是诱饵,主动显露身形的举动是要吸引修为最高的姜临的注意,趁他斩杀场中渡劫期凶兽时,另有一队凶兽向边城动手!
风澈猛地转过身,对着梁雨晴抱拳:“不管我之前如何顽劣,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请您务必相信我以下的话!”他的神情太过认真,因为太过急切,眼尾逶迤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