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分钟,就看到曲疏桐形单影只的背影,她在路边椅子坐下了。
快四点,星光大道全程人数一双手都数不完,她那一块前后都无人,就她自己,在睡裙外面披了件大衣就出来了,一个人坐在黑夜里看着波光粼粼只有依稀船只在来回航行的维港,在发呆。
卓枫远远站了十分钟,看了十分钟,他保持着姿势不动,她也是,仿佛已经在夜风里被冻成雕塑了。
那一秒,又一艘船穿过海面,打破了丝丝的宁静。夜风吹起海面波浪,已经听得见风声了,冷了。
卓枫迈开腿。
熟悉的脚步声像夜里的梦,让人真实感与不真实感相互交缠,虚虚实实。
直到卓枫挡住了她的视野,曲疏桐才愣愣抬眸,发现那声音不是幻听不是做梦,而是他真的来了。
他说:“这么晚,不跟我说,有什么我不能给你办到的吗?要一个人在这里不开心?”
曲疏桐鼻尖一刹那就酸得眼眶都是湿的,弯下了腰,“只是睡不着,翻来覆去怕吵你了,好久没吹吹风了,想出来走走。”
“那你应该告诉我。”
“你不用那么关心我的。”她忽然哽咽道,无厘头地说,“没必要,不值得。”
卓枫看着她垂低的腰和脑袋,瞳孔一黑,“时至今日,我还能听到这样的话?”
曲疏桐瞬间滴下眼泪,频繁地吸了吸鼻子。
卓枫解开大衣的扣子,往后一掀,脱下扬开盖在眼前单薄的身子上。
曲疏桐没有拒绝没有说话,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卓枫:“如果最近你在,千卓已经大半在你名下了。这几天我带你去。”
曲疏桐知道,原本上次要去出差就是准备去办那个事情的。
但后来去新西兰了。
卓枫:“我给你一个在江南的公司,拥有绝对决定权的公司,就是给你用的,我不方便插手骆氏内部的事,你自己可以,我也可以在背后给你施以援手。”
曲疏桐愣愣地眨了眨眼,呆呆看他。
卓枫望进她湿漉漉的瞳孔:“如果你自己开口,跟我说,帮忙,我会的,桐桐。正如你回港前先去了览市,我就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卓荣,但是我不过问你,我只是说,你可以跟我说。”
曲疏桐眼眶模糊,抿着唇没有说话。
卓枫:“当初在一起,你知道,我也知道,只是一时缘分使然,所以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背景。卓氏在江南的产业不多,和骆氏也没有业务往来,所以我不清楚骆氏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并且……那个公司姓骆,不姓曲,我从没想到需要去关注什么,但是现在,现在可以,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不会放你不顾。”
曲疏桐忽然脱口而出两个字:“不用。”
卓枫蹙眉。
曲疏桐做不到利用完他还去张口要他帮忙,她做不到,她这辈子只会欺骗他瞒着他继续利用他,永远不可能再厚颜无耻地对他开口。
他以后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的吧,觉得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兔子,这么坏的。
她心里的话几乎写在了脸上,从那双倔强眼睛里暴露无遗,只是她自己昏昏沉沉不知道。
卓枫缓缓屈膝,在曲疏桐炙热目光下半跪在她面前。
这一夜维港风清月明,灯火旖旎,并不冷,无人,是绝美的一个晚上,适合约会的一个晚上。
曲疏桐从没跟男人来过这个地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眼里有那样赤诚的眼神。
“你真正在我身边的时间,虽然也才三个月,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够多了,你还没看透学聪明吗?你觉得我算事事秉着顺其自然只做明哲保身的好人吗?”
曲疏桐眨巴着泪眼,静静看着他。
卓枫:“我要是善良,现在卓氏是大房的天下,我尸骨都搁太平洋喂鱼了,别说保你。”
曲疏桐呼吸急切紊乱。
卓枫:“所以,你要是想拿回你的骆氏,哪怕其他东西,只要你想要的,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你就应该学聪明,学狠,学自私,学无所不用其极,后果等事情发生了再说,没发生时就是天下太平,就要选择自己应该选的。等到事已成定局,被人逼到死路一条了,眼泪和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懂不懂?时局和命一样,基本只有一次机会。”
曲疏桐泪花滚落。
卓枫手上都是湿热的水,渐渐从手背顺着虎口淌湿了整个手心。
他捞过她哭得摇摇欲坠的身子,裹入怀。
终究报了仇
。
曲疏桐这一晚出来, 也不是找个地方难过,他没来之前,她没想过哭, 甚至也没有难过。
她只是在家里觉得脑子不清醒,想出来找个无人的地方, 仔细想想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只是卓枫来之前, 她脑子里的路有些艰难。
而他来了之后,直白明晰地告诉她, 利用他也无妨,他愿意给她利用, 要学会拿住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来给自己铺路。
他这样的话,让她没办法不哭。
虽然她知道自己还是无法主动张口求他帮忙,但是她也不会再纯情地继续扮演一个“孤立无援”的角色。
他说得对, 时局和命一样, 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她这辈子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