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向那亭子,便见到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块白色的玉牌,似乎有些眼熟。
陆秋成眼皮一跳,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石桌旁边,迅速拿起那块玉牌。
雪白的玉牌上,雕着几朵清雅的兰花。下面一条墨绿色的吊坠,串着三颗朱红色的玛瑙珠子,不正是自己少年时曾经见过的那块白玉兰花玉牌吗?
陆秋成长舒了一口气, 温柔的用手摸了摸那玉牌上的兰花。
玉牌雪白细腻,光泽柔和,可透阳光。他又翻过来仔细一看, 玉牌的背面, 阳刻着一个清晰的楷体林字。
这玉牌为何会在此处?又正好被自己看到?陆秋成皱眉思索。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院墙后又传来了说话的人声。
接着陆秋成便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那玉牌应是刚才落在此处了,我去去就来。你们在外面等我。”
陆秋成抬眼望向声音来处, 便见到林嘉宜身穿一件烟紫色曲裾深衣,款款走了过来。
他今日出门, 显是特地打扮过。脸上敷了粉, 朱唇一点绛红。头上挽了一根白玉簪子, 看起来淡雅而又不失华贵。
一看见陆秋成, 林嘉宜便一脸吃惊的模样。面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红晕说道:“陆公子……这……你怎得独自一人在此?”
说罢,他的目光又落在陆秋成手中的白玉牌上, 有些惊讶的上前一步道:“啊!这是我方才遗落的玉牌, 没想到却被陆公子你拾到了。我还担心会丢失了, 实在是太好了。”
陆秋成听到林嘉宜的话,便皱眉看了玉牌一眼, 开口问道:“这是你的玉牌?”
林嘉宜点点头, 小声说道:“我从小将它戴在身边, 乃十分珍惜之物。”
陆秋成听完, 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却并未多说什么。
林嘉宜又上前几步, 对着陆秋成伸出手。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水润含情, 让人无法逼视。对陆秋成说道:“陆公子,我的玉牌!”
陆秋成眼皮一跳, 把那玉牌放到了林嘉宜的手中,面色不知为何还有些难看。
林嘉宜拿到了玉牌,但却并未发生如他想象之中与救命恩人相认的情形。
他看得出陆秋成已经认出了这玉牌,对这玉牌也有不一般的感情。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自己就是这玉牌的主人之后,却又偃旗息鼓了!
林嘉宜把玉牌握在手心,咬唇后退一步。见陆秋成对自己仍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心中又有所不甘!
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各项计划也十分周详,若是停在此处,以后就更无机会了!
想到这里,林嘉宜没有离开,反而咬了咬牙,又进一步说道:“说来也巧,这玉牌我小时候一直戴在身边。十一二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我与兄长去县城做生意,这玉牌我也随身挂着。”
“那一年恰逢大疫,周边的许多村民都生病了。我在路上就遇到过一个晕倒的少年,还把他用马车给送去了医馆,也不知如今那少年怎么样了?若是他活了下来,恐怕也与陆公子您一般年纪了。”
林嘉宜这番话说得直白,一双眼睛又直勾勾的盯着陆秋成,只差直接对他说:陆公子,那日救你命的人就是我林嘉宜了!
自他那日听林晓寒说了陆秋成娶他的原因之后,便知陆秋成对这救命之恩看得极重!
就是陆秋成如今已经先娶了林晓寒,但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总还要留一些情分。
日后自己只要能借着救命恩人的身份与对方多来往一些,便有机会成为陆秋成的妾室。又因着救命之恩在身,林晓寒虽身为正室,也奈何他不得。
林嘉宜心中算计的极好,为了将此事宣扬出去,坐稳自己陆秋成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还特地带了两个其他人家的小姐一起过来,又让她们此时在外面候着,就为了亲眼见到这样一幕。
然而他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又说了这么多话,陆秋成不但没有如想象中的对他感恩戴德,面上的神色反而越来越冷。
就在他说完这一切后,陆秋成目光犀利的看向林嘉宜,只看得他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原本还不敢肯定,现在才知,设计让丫鬟把我套到这里来的人果然是你!”陆秋成冷道。
“陆公子,什么丫鬟?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林嘉宜一听急了,目光鬼祟的往远处瞟了一眼,也不知那两个一起过来的小姐听到了没有。
陆秋成见他不认,便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转了那么多弯,把我骗来,是不是想说,我要找的那个救命恩人就是你?”
林嘉宜一时愣住,没想到陆秋成竟会这么直白的就说出来。
他也不知此时自己到底说是好些还是说不是好些。正在犹豫之时,便又听陆秋成冷冷说道:“别说救我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你,就算那人是你又如何?我也只会庆幸自己认错了人!幸亏我娶的是林晓寒而不是你!”
林嘉宜心中一直觉得自己除了运气处处不输林晓寒,听到这里,如同被陆秋成狠狠扇了个巴掌,心中一时风起云涌,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来!
他面色胀的通红,忍不住含泪委屈的问道:“陆公子,我与你也不过只见过几面!你为何却对我有如此大的偏见?难道就因为寒哥儿与我们二房不和。他是不是在你面前说过我许多坏话?”
陆秋成闻言却是气笑了,他摇了摇头道:“晓寒嫁给我以后,压根就没有提过你们二房一句。倒是你,我们不过见过几次,你却三番五次的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原本我见你一个哥儿,怕你面薄也不想多说,但见你今日如此,那索性便一次性说个清楚!”陆秋成道:“那日你特地拦下我,说晓寒的不是,却又说你自己爱做慈善时我就想问:林晓寒是你堂兄。他父母遇难,你们二房不说帮衬,却要将他卖给老头子做妾时,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站出来帮他说过一句话?”
“你自己的亲堂兄有难,你尚且事不关己,又谈何善心?一个人的品行如何,平日里各方面都会体现出来。不是去施一两次粥,博得了个美名就是真正的善良!”
“论起为人,我尚且还不如晓寒。你与他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诋毁晓寒,或是耍些手段,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陆秋成这话说得极重,已是毫不留情的把林嘉宜的遮羞布撕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踩。
与林嘉宜一起过来的两个世家小姐此时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两人对视一眼,虽不敢吭声,面上也止不住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林嘉宜被爱慕之人当头一棒打的晕晕乎乎,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他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觉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中秋和风日历的大中午,却如坠冰窖。面红耳赤的对陆秋成吼道:“林晓寒到底哪里好?他自己都说了,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何却要待他这般好?难道就因为你先娶了他?”
“我也仰慕细雨斜风先生的才学!羡慕《偿星债》中一心一意的爱情!我与小千一样,为了陆公子你,我甘愿为妾!只求你看我一眼!这样的真情,难道陆公子你真的看不见么?”
陆秋成闻言嘲讽一笑,道:“原来你喜欢的是细雨斜风先生,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早说过,我并非细雨斜风先生,不过一个穷秀才罢了。”
“怎么可能!”林嘉宜闻言愣了愣,接着大声说道:“你怎么可能不是?他们都说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