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2)

太子照顾妹妹是新手,特意让周围人放缓步伐,不必在意今日输赢以安全为要。

阿四被恰到好处地包裹着,深感自己多日的练习无用武之地:“各位好姊姊们,到时候可得避着我一些,我不怕空手而归,只怕弓箭无眼伤了你们。”话是这么说,但真让阿四不试试身手那也是不乐意的。

众人皆笑:“等见了猎物,我等必定让出道来,先让四娘子过过瘾。”

林中深入一段路,阿四耳目灵敏,率先听见草木动静,她抽箭搭弓凝神等候。只见一只灰色的傻兔子悠悠闲闲地走出来,被猎场的人饲养惯了的兔子并不怕人,还往灌木边吃草。

阿四瞄准后,右手引弦拉弓至耳侧,倏然放松,羽箭直直向兔子红目射去。兔子偏头就要跑动,转身间羽箭扎中兔子的腹部。众人纷纷笑贺阿四,随行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公主的猎物捆绑好挂在马后。

阿四登时便笑,信心也足:“狩猎似乎也不难嘛。”有了开门红,阿四兴致更高,一行人也分散些许,搜寻猎物围猎。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阿四发觉刚才高兴得太早了一些。新手的第一只猎物显然是老天给面子,之后碰见的动物比傻兔子灵活多了,总能以阿四也想不到的姿势躲开弓箭。

阿四甚至开始怀疑,那只兔子是不是哪个侍卫专门放出来哄她高兴的。

兔子、山鸡、鹿……侍卫背负的猎物越来越多,太子盘算时间,挥手示意众人该回头了。

出口近在眼前时,林中突然冲出一头野猪,阿四飞速搭弓射箭,数支羽箭自各方而来,一举将野猪送去见阎王。这头不知因何被激怒的野猪成就今日完满的结束,但真正完全属于阿四的只有三只兔子。

这样的田猎中,关于猎物的分配、赏赐,还有一套繁琐的礼仪。那头论功行赏,阿四则坐在皇帝阿娘手边,掰着指头给三只可怜兔子安排了归属:皮毛都扒下来,做成围脖送给阿娘做寿礼,然后一只烤着吃、一只蒸着吃、一只炖汤。

如此,阿四在午后的宴会上,吃了一顿全兔宴。

吃过美味的烤兔子, 阿四也就忘却了打猎的种种辛苦,满脑子都是何时再来一趟。怪不得姬宴平总是想方设法地出宫游猎,原来竟是这样好玩又好吃的事。果然, 姬宴平喜欢的, 大都是有趣的好事。

阿四将这番古怪道理和皇帝说了,周围听见的人都笑容不止。

太子见阿四吃得高兴, 叫人添了蔬果在阿四的案上, 好让她解腻。阿四给面子地又吃了小半盘瓜果, 而后擦擦脸, 就要离席去远一些的地方逛逛。小孩子再这样繁琐的大礼上坐不住是常有的,冬婳叫了数个禁军跟上阿四, 以防不测。

田猎跟来的官眷繁多, 不但阿四见惯了的几家皇亲和世家子在, 伴读们的长辈也大都在此。入学之后,阿四才知晓,原来几个阿姊的伴读出身多是世家子, 偶有一两个寒门已经是伴读撞了大运了,唯有阿四年纪正好,皇帝心腹的后辈年龄恰好, 她的伴读才有了孟长鹤、姚蕤。

阿四不往偏僻处去,专门走人多的地方, 将那些没见过的人都一一瞧过去,是不是问雪姑某人是何人。差不多将在场的人都问清楚了,阿四在心里算一算,世家子果然是多得多的。

在较为偏僻的一角, 阿四难得碰见一熟人,玉照的大母端王妃。

王妃这词在如今已经是很陌生了, 论起来在世的王妃大都是祖母年龄,眼下又更换了宫中关于后妃的品级称谓,再过个几十年或许“妃”这个字,就要落在史书里头了。

端王妃拉着一女一男在树后面说话,口气并不好:“你们俩今日怎么也来了?我们家长寿将将入宫与皇孙作伴,要是圣上翻起旧账来,拖累了长寿的前途,玉照那里怎么交代得过去。”

那被树枝挡住了面容的女人哀哀戚戚:“除开这样的日子,我又怎么寻得到阿娘你?我的母亲、母家都不许我踏入一步了,眼下阿娘是连见一面都不许给我了吗?”

阿四站住脚,示意身边人不要再向前走。她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在姬赤华生辰宴上被削了爵位除族的临月,那么另一个男人也不用猜了,多半就是玉照的男兄。

除族的事太久远,阿四都不记得两人的模样了,险qq群搜索814巴16963,加入可看小说漫画广播剧些以为两人都去世了,原来健在啊。

话说回来,端王府管教孩子的能力太差了,临月、玉照、玉照的男兄,三人里只勉强教出一个像样的玉照。阿四还记得玉照似乎是姬赤华的伴读,两人大概率是一块儿长大的,玉照能长成如今模样也不算端王府的功劳。

阿四摸着良心说话,长寿的将来还是得看姬赤华啊,怪不得阿娘让端王府把长寿送进宫和长庚一起养呢。

端王妃是阿四记忆中最传统的妻子模样,她对孩子溺爱、对端王柔顺、说是以夫为天也不为过。临月是端王妃捧在手心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如今见临月过得不好,端王妃虽然心疼,却也不敢因此违背端王和嗣端王的意思。面对临月的苦苦哀求,端王妃只能尽量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往女儿怀里塞,嘴上好言好语,实在的话不能应下半句。

临月离开时,端王府是给足了财帛的,临月虽落魄,却也不缺钱花。临月推开那些首饰,委屈抹泪:“这样的东西,给了我也戴不上头面,不过是落在匣子里吃灰,阿娘自己留着就是了。可我,终究是阿娘阿耶的孩子啊,还有大郎,二十六岁了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差使。先前在弘文馆的生徒废黜,而今连四门学都难进,这样下去,将来鼎都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翻来覆去的几句抱怨话,阿四听了没两句就腻歪了。说话的三个人都是拿不了主意的人,说再多也没能力和决心改变现状。端王妃从前还有些泼辣的名声,后来阿四见她哭得多了,心里就明白,这是个假泼辣。

当初临月瞪阿四一眼,姬宴平能把巴掌扇到临月脸面上,阿四能瞧出三姊对自己的关爱。但端王妃面对女儿受苦,却只能哭泣,再多的也不肯去做的。不过,将姬宴平和端王妃放在一处比较,实在是有些“以小欺大”了。

诚然临月不是一个好女儿,端王妃和端王也算不得好母父。能将女儿养成这样的,从前也没有将她当成孩子来教养,而是当做要泼出去的水来调教。

“唉,都是可怜人。”阿四想起上一世懒散不做家务时萦绕在耳边的“你以后嫁人怎么办”,不免又有些同情。说到底,世上这样多的人,绝非三年五载就能移风易俗的。

随着三人情绪高涨,说话声量也变高,雪姑隐隐约约能听见交谈的内容,她低声问阿四,需不需要去将人清理出去。

阿四眼前浮现出姬宴平颐指气使让人把崔家子拖出去的情形,不由笑了:“罢了,血脉至亲难道真能断绝吗?由着他们去吧。”

“四娘说的是。”雪姑含笑点头。

回头走两步,阿四往别处张望两下:“我刚才似乎没见到崔家人,没来吗?”应该不能只有临月母子来了吧?

雪姑指了数人团在一处的地方:“崔家人多,这一支落败了,自有其他人在。说起来,这两位今日能跟着来,多半也是看在王孙入宫教养的情分上。听说崔家靠着老脸给崔大郎安排了一门过得去的婚事,预备将这个前途尽毁的孙男嫁出去。许的大概就是眼前这群娘子中的一人吧。”

这些年里,世族中得力的女人不少,偏生族内守旧的多,舍不得把有功名的女儿嫁出去,又难找门当户对的合适小郎婚娶。有玉照和长寿这一层关系在,只要临月活的够久,崔大郎的买卖还是有人愿意做的。

阿四恍然大悟,皇帝连太子都不强求是亲生子,更何况将来,在外人看来长寿和长庚好比来日的太子和楚王,沾亲带故的人都水涨船高了。

阿四摇头说:“我看临月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雪姑道:“崔大郎自姬姓改做崔,也是不乐意的,就连崔家族中,不乐意的大有人在。”不过,这就是将来家产继承的问题了。

至此,阿四也歇了出门再逛的心思。她回到宴席上,赏赐的流程已经过去,满堂欢喜手舞足蹈。

每逢大喜事,官员也会激情跳舞,阿四总是不习惯这个,悄悄地混入人群中。奈何位置坐的显眼,太子逮住妹妹问:“这就回来了?”

“就在外面逛了一圈,消消食就回来了。”阿四懒得再多走那几步,直接在太子身边坐下,

“外头人多口杂的,早些回来也好。”太子揽着妹妹,让宫人添了碗筷,“要再吃些什么?”

阿四那一枚葡萄在手里要吃不吃的:“不吃了,我都吃饱了。”太子也就不再多问。

回宫时,詹事府的官员来与太子谈事,阿四左瞧瞧又看看,她可懒得听那些枯燥的玩意儿。于是阿四向太子讨饶一声,钻进了晋王府的马车,里头是久不见面的姬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