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寄玄带路时说起明河庄的旧事,也是啧啧称叹。
“寻常洪涝已是恐怖,会摧垮河坝,毁田推屋,让几代人的基业都毁于一旦。”
“这明河庄如今人迹全无,是因为那洪水会直奔人去,拽着腿往漩涡底下拖,要一个个吸干他们的血才肯罢休。”
涂栩心听得蹊跷,察觉出了些什么:“前辈从前说,好像也有些道修来过,试图除妖什么的?”
“他们都只敢诱骗他真身上来,可人家早学精了,都躲在暗流深处,谁来谁死。”阚寄玄道:“再好的避水咒,一被掐破,水流悉数灌进肺腑里还怎么活?”
涂栩心立刻掏出自己早早炼成的避水丹,自己吃了两大粒,又要分给她们两。
宫雾摇头:“我不怕水。”
阚寄玄摇头:“我不是人。”
涂栩心:“……”
我就多余问。
宫雾虽然没有受过水牢的苦,但她先前中毒时,肺腑已经被百般狠毒炼了又炼,如今便是彻底闭气也能自如行动,提前有了屏障。
三人飞到地图标记处,果真四处水漫良田,过去的房屋庄子都被淹得只剩檐角。
有游鱼在疯长的野草里游弋,更深处能望见旧人修筑的台阶石凳,一样样都被阴影笼在水底,还有一两只破旧草鞋散落着。
除此之外,再无人烟敢踏足于此,旧住民早早携带妻儿搬迁离开,不敢长留。
祠堂,住处,磨坊,均沦作游鱼草虾的住所,水草更是长得葱郁茂盛,一眼望去仿佛稻田。
阚寄玄看见西南角的巨大漩涡,下巴往那一扬,道:“闺女,被水鬼困死可不是个好法子,你要是被他缠烦了,一刀结果了便是,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再去寻死。”
涂栩心说:“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好话呢……”
宫雾怕他们出事,说:“我一个人下去吧,两位在这等等我?”
“不用,一起。”
宫雾点点头,飞到漩涡中心,试探着伸出了脚。
不等她的脚尖碰到水面,那漩涡好似有自我感知般猛然抬升,有湍流倏然扬起,在卷走她的一只脚的同时疯狂加速,转瞬便把她拽下伞去重重拖走!
激流好似绳索般紧勒她的咽喉,方才的清水陡然变得浑浊不堪,要堵住她的所有孔窍,还要她被死死勒住四肢,再无反抗之力!
宫雾此刻其实灵台一片清明,虽然在水中身形并不算灵活,但也象征性反抗了一下。
她在坠入深流的同时清晰看见有无数骸骨随着乱流被荡起,其中有人头兽骨,还有许多她分辨不出的鱼骨。
如同被强抓入乱葬岗的深处,无形水牢囚住她的腿脚,不许她呼吸动弹,便是要直接断绝所有反抗的可能。
不等多时,宫雾清晰看见有蚌壳在深水里缓缓打开,虚白的长长须角探出来,对准她的脖颈便扎了下去!
涂栩心此刻也被卷下了水,隔着数里对她悄悄传音:“小雾,你先假装昏死过去,让他吸干你的血,你死了我再杀了他!”
宫雾此刻已经在闭上眼睛装死,片刻后传音给他。
“师父,有点困难。”
“它那个触手,扎不进来……”
涂栩心急了:“你不要反抗,放松一点!”
宫雾也很想早死早飞升,一边忍着戳来戳去的痒一边传音回去:“我有努力了,但是刀都扎不透,它那触角上的牙更扎不透啊?”
阚寄玄此刻已经配合着在河底扮演死尸了,暗里加入他们的对话。
“实在不行你把自己手指咬破了给它吸?”
涂栩心怒道:“这么明显人家才不会中计!”
话音未落,宫雾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场:“哈哈哈哈哈!!别挠了真的好痒!!”
河妖≈阚寄玄≈涂栩心:“……”
事情好像本来不是这样的。
蚌精似觉不妥, 一时间滋生出更多的虚白触须,作势要将宫雾完全绑入蚌壳内吸干吞净,好纳走她的全部修为。
宫雾静静等了一会, 清楚它拖不动自己, 索性朝那蚌壳走了过去。
既然死不了, 也没必要强求。
她忽然很想试试自己如今到底有多强。
修仙至玉衡境界, 不仅可以祈雨降雪, 对灵力的把控和化用也远超过寻常修者。
她并非不能在水下召回仙伞, 仅仅是出于好奇, 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深浅。
河妖一见这姑娘主动入怀,有些迟疑和惊喜地加倍打开蚌壳,丝丝缕缕的触须自她的衣袍攀附而上。
宫雾在浑浊血水里依旧双目清明。
她此刻没有附着任何避水符,眼前洞察细微到甚至能看清它皮肤下游走的每一根血管。
只见少女举起双指,自颈间平切而下, 指节所触之处均是整齐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