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年音突然响起,跟梁佩低低沉沉苍老年迈的音调截然不同,格外清晰。
众人朝沈君牧看过去,梁佩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到开口的是他,多了几分好脾气,甚至微微颔首,“君后此话怎么说?”
她对梁夏不敬,却给沈君牧几分脸面,分明是看在沈琼花的份上。
众臣已经开始怀疑,宗室是不是跟沈琼花合作了?
沈将军是终于忍不下去,在儿子被送进宫要守一辈子活寡的时候,准备反抗了吗?
有人细心的环视一圈,最后跟同僚咬耳朵小声说,“沈将军晚上没来。”
是在外面布防坚守,还是在点兵进攻,这就很难说了。
要真是如此,那大臣们就得好好想想站在哪一边,毕竟性命最重要。
至于沈君牧的态度,他一个已经嫁进宫里的君后,沈琼花的决定他如何能知道,起不到参考价值。
要想看风向,还是要看冯阮。
众人看向冯阮,冯阮也端着碗吃饭,看得津津有味。
小太女有句话说的很对,饭摆上来了,为何不吃饭?
梁成秀问沈君牧,“君后说她孝,她孝在了哪里?”
沈君牧一脸认真,道:“守灵那日她虽迟到,但并未缺席,跟提前离开的宗室比起来,太女守到了最后。”
“而且往近了说,”沈君牧明显不会吵架,只就近说:“她刚才还给我夹菜了。”
沈君牧,“我算她名义上的父亲,她给我夹菜,就不算孝顺吗?”
众人,“……”
有人不由笑起来,“这事也太小了吧,能说明什么。”
沈君牧回,“夹菜是小事,那守灵只晚了半个时辰,能算得了什么大事?”
一句话,把所有的嘴都堵住了。
沈君牧不会吵架但逻辑清晰,“佩老能以小事举例,我为何不能以小事辩驳?”
梁夏端着碗看向沈君牧,他此时一脸认真维护她的模样,跟国破那日下午持枪护在她宫门口的样子几乎相同。
武力相护跟为她言语辩驳,全然一样。
梁夏又低头往他盘里夹了块红烧肉。
还挑了块最大最漂亮的。
沈君牧侧眸睨她一眼,像是觉得她指望不上了。
也是,梁夏街巷中长大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就只会跟他耍耍嘴皮,真正要说不定吵架还不如他呢。
母亲不在,这时候还是得靠他。
沈君牧腰背挺直,自觉承担起“护犊子”的责任,直视梁佩,“佩老以偏概全,对她不公。”
既然他觉得不公,他就要说出来。
跟什么时辰来守灵比起来,沈君牧更赞同梁夏“家国大孝”的说法。
梁佩,“君后既然觉得我说得不公,那她为何沉默不语,不自己反驳呢?说到底还不是理亏。”
她摆出长者的姿态,给沈君牧施压,“君后年轻,很多事情不懂,看人看走眼还是很正常的。”
梁佩笑了下,故意道:“还有,沈将军今夜不在,君后不如坐下好好想想她去哪儿了,然后再开口为别人说话。”
“别人”二字,音格外重。
众臣脸色都变了。
沈将军当真跟宗室合作了?连冯阮咀嚼米饭的动作都是一顿。
沈君牧愣在原处,下意识看向属于沈琼花的位置。
空空如也。
他看向梁夏,想说什么,又抿紧唇拧起眉。
他没说谎。
母亲说她没有跟梁佩合作,定然就是没跟梁佩合作。
他信他母亲。
梁夏视线跟沈君牧对上,他腰背绷紧如弓。
梁夏眨了下眼,“我知道,我信你,也信沈将军。”
沈君牧一愣,有些诧异,低头看向梁夏的眸子像水洗过,很干净很明亮,又带有一点疑惑。
对于臣来说,君的信任足以用性命相托付。
梁夏说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