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身影出了院门,谭氏叹了口气,骂道:“谁要给那个老妪抄经书,满肚子的坏心眼,抄了经书也得下地狱。”
这时,有男子从净室里走出。
瞧着二十来岁,一袭白衣,身强体壮,那张脸生的尤为俊美,他手中拿了一沓抄好的佛经,往谭氏跟前递了递:“呐,抄好了。”
——
四月初二日,谭氏作为谢府主母,为谢如闻和谢清霜举办笄礼,她们二人是双生子,用于加笄的衣饰皆为一式两份。
举办笄礼是在谢府的正堂,府中的娘子郎君们都来凑热闹,谭氏早几日就给她们准备了及笄礼,由孙嬷嬷交给她们。
阮姨娘也备了两份礼,她与谢如闻不亲也不近,只把礼物递给她,说了几句吉语。
谢玄烨下了早朝后赶过来。
因着他在,府上的其他兄长和姊妹,也都热热闹闹,这场笄礼倒是办的热闹。
谢如闻头一回感受到这种氛围,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堵闷,她在心里偷偷的觉得,她还挺羡慕谢清霜的。
笄礼结束,她跟着谢玄烨回朝暮院时,一路上都没吭声。
谢玄烨一袭官服还未换下,侧首看向她,嗓音平和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待我忙完公务,回揽月苑陪你放天灯。”
谢如闻闻言抬眸看向他,从适才的热闹中回过神,去岁的时候,她便与哥哥说好了,待她及笄那日。
要在揽月苑里放天灯。
放满整个揽月苑。
她没去想如今办完了笄礼,她又要回去那个‘牢笼’,左右她早有预料,对谢玄烨点了点头:“哥哥何时才能忙完公务?”
谢玄烨:“要到申时。让绿竹和红梅坐马车从谢府离开,我与你走地道回去。”上回他陪着谢如闻回揽月苑。
不知为何,他只记得他们走在地道中,而后他就在书房里了,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日在马车里,正欲提起,却遇到了刺杀。
上回没能陪她走回去,这回带她再走一回。
谢玄烨想起了上回走地道,谢如闻也同样想起了,她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在心里猜测。
是不是上回她提起了夫人,所以哥哥才那样对她?
她在谢府中的这几日,倒是看明白了一些事,哥哥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而且隔阂很深,夫人也不似表面上瞧着那般温婉。
那日,她确实在她屋内看到了有男子在。
谢如闻抬眸看了谢玄烨一眼,应下他:“好,我回春香院一趟,等会儿去找哥哥。”
谢如闻一直待在谢玄烨的朝暮院,绿竹和红梅坐马车离开了谢府,未有人注意谢如闻是否也在马车内。
谢玄烨忙着处理公务,谢如闻就在他书房里溜溜达达,起初她还怕会打扰到他,后来发现,他处理公务时,极为认真。
根本不会被她所扰。
她就越发不顾忌,在他书房里待腻了,又跨过书房内门进了他的寝居,正巧浮生在屋内往香炉里添安神香,瞧见她问道:“十五娘怎来这里了?”
谢如闻随口说着:“你忙你的,我随意看看。”浮生看着她轻笑了下,只忙自个的,左右他家公子是允许十五娘碰他的东西的。
他家公子自幼有洁净的癖好,不喜别人近他的身,也不喜别人碰他的物品,就连夫人也是一样。
浮生添好新香,端着小盘里清理掉的香灰出去了,谢如闻四下里瞧了会儿,灵动眸光被谢玄烨榻上的玉枕给吸住。
她抬步走过去,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眸光极亮,将谢玄烨歇息时用的玉枕拿起抱在怀里,口中轻喃:“原来这玉枕是一对啊。”
去岁,她有一段时日夜间常做噩梦,不是一望无际的江水就是满地的死人,血流成河,用了安神汤都没用。
谢玄烨就送给了她一块玉枕,说是最能安眠。
原来,有两只。
因着她的那只玉枕下有一个暗扣机关,是以,她抱着谢玄烨的玉枕时,下意识去扣了下,玉枕暗匣里猛地蹦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
谢如闻好奇如猫,将白玉瓶拿在手中,指腹翻转,见白玉瓶底写有‘五石散’三个字,她心下一惊。
愣了片刻。
她听红梅与她说起过五石散,建康城里的士族子弟以及名士大家,乃至皇室,皆好服用此物,是一种流行风气,服用此物后能得到短时间内身体上的亢奋。
可是,这东西有瘾,且伤身。
她垂眸打量着小玉瓶,往谢玄烨书房的方向看了眼。
难道哥哥也在服用这个?
谢如闻将玉枕放回原处,装作无事人一样回了谢玄烨的书房,见他依旧在认真处理公务,就往他身侧的蒲垫上一坐。
翻看起了谢玄烨早给她放在那里的书卷。
书案上的沙漏刚过了未时五刻,谢如闻等了他已经半个时辰了,窗外日光烈烈,透过新发的枝芽折射进屋内,点点碎光落在书案上。
暖暖的。
谢如闻手中的书卷只翻了两页,就困的有些睁不开眼,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乌黑修长的睫羽在光照下格外漂亮。
她趴在书案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