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严肃的模样,元宏笑了笑,随后,便用微带着挑衅的目光,拿起冯诞没喝完的半碗剩茶,一饮而尽。
“还行。”元宏将小碗倒扣了一下,示意喝光了哦。
萧君泽微微磨牙,正想着怎么收拾他,便见门外有人通报,说彭城王元勰到了。
元宏将人宣来,便见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走入,目不斜视地恭敬行礼,他模样俊美温润,一身汉衣,俨然一个翩翩读书郎,不见鲜卑士族的英武之气。
元宏介绍道:“六弟,这是君泽,有大才;君泽,这便是朕之幼弟。六弟,此次宣你前来,是有重要任务,要由你担当。君泽,你给他细讲。”
萧君泽看了一眼青年,开口道:“陛下,这修河之事,一个中书令尚且差了许多。”
元宏微微挑眉:“好大的口气,你这是非要一位三公来给你作配么?”
萧君泽微微摇头:“那倒不必,我是想提议,由陛下你设立一处,条例司。”
“条例司?何解?”
“在三省六部之外,独设一司,能过问财权,有闻风奏事之权,有征地征丁之权,”萧君泽自信道,“独享财权,此司独受陛下节制,如此,方能行修河大计,不必被六部牵扯。”
说穿了,其实和后世的(xx计划委员会)差不多,不必受上官节制,拿着的权力,只对皇帝负责。
元宏轻声道:“为你,独开一司?”
萧君泽摇头:“不是为臣,而是为修河大计,河成之日,便可以解散这条例司,各去安置。”
“朝廷官职,岂容如此儿戏!”
萧君泽没有回答,只是又冲了一碗茶,递给冯诞。
元宏皱眉数息,终于道:“这条例司,当由六弟主持。”
身为一名有为之君,他连朝廷整个官制都改成九品中正制了,也不怕多加个讲议司,但君泽毕竟年纪还小,他不能轻易将这权力交出。
“这是自然,以后诸多大事,都要仰仗彭城王奔忙,”萧君泽果断道,“修河之事,最重勘探,如今首要,便是记录当年白沟、平虏渠,漕渠如今的是何水位,还剩多少河段,各地又有多少存粮,可供修河之需……”
他一一例数,大工程嘛,最重要的就是人、物资、工程进度,中途的施工、监理,可麻烦了。
元宏听完后,正色道:“这些事,便交你与元勰主持,莫要让朕失望。”
萧君泽点头起身:“如此甚好,六殿下,随我来吧,咱们边走边说。”
元勰满脸疑惑:“皇兄……”
我是你亲弟弟啊,你不多交代两句的吗……
“跟他去便是!有朕在,他不敢吃你!”元宏毫无负担地道。
又中一个
殿外,春风未暖。
萧君泽走出大殿,一反刚刚在皇帝面前的桀骜不驯,对着青年微笑拱手行礼:“在下君泽,见过彭城王。”
他行走于洛阳宫廷长廊之上,眉眼温柔带笑的一瞬间,周围宫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在一瞬间静止了。
那是一种一眼望去,心神弱些,便能让人忘记先前所行之事的惊艳。
元勰也怔了一瞬间,但随即回过神来,声音也不自觉柔软起来:“小王元勰,不才忝为中书令,有幸共事,还请阁下多多指点。”
萧君泽微笑道:“殿下,陛下与你说起过我么?”
这俊美儒雅的亲王神情中带着一丝好奇,看着那刚到自己胸口的少年,温和道:“有所耳闻,曾听皇兄所言,自南征时,得一大才,仅此一人,这兴师动众,便不算无功。”
元勰还说起当时他们兄弟们十分好奇,便问这大才是大在何处。
随后便听皇帝历数三国至今,各地的人口、天气,古籍记载,讲出了气候论,证明为何会是由北至南一统,而非由南至北一统天下。
全是因为北方气候一但恢复,良田广厦无数,国力雄厚,远胜南方多矣……
他说到这里,眉眼间皆是风发意气,似乎饮马长江,一统天下,便近在眼前。
萧君泽微微一笑:“想得很好,但一时半会,没可能,做不到。”
元勰一怔,不由苦笑道:“阁下在皇兄面前,也是如此说话么?”
“是啊,反正他也不会生气,”萧君泽微笑道,“他脾气不错,只要不扯到冯司徒身上,便很能讲道理。”
只元宏虽然讲道理,但道理要是讲不通了,下起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元勰也笑了起来:“有道理。”
说到了共同话题,关系便很容易拉近了,元勰早就对皇兄口中的奇人充满了好奇,便将原先心里的一些困惑询问而出。
当下朝廷最热门的话题,无疑就是皇帝的改革了。
元勰想知道这位奇人对这次改姓易服、更改官制的行为如何看。
萧君泽便答道,不看好。
这话不算逾越,朝廷里那些反对的臣子,能从洛阳宫廷排到城门口去,说过的重话比这重多了。
“此言何解?”元勰问。
“这可太复杂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萧君泽随意打发道,“你我,还是先说说这运河之事吧,你想必已经知晓,为何要筑这运河了么吧?”
“皇兄的意思,筑此河,能连通幽州与洛阳,便于运送军粮,”他又思索了一下,继续道,“尤其是草原上马匹牲口,从前需翻越阴山、要走平城,太行山,自漳水而下。若是能修通此河,便能翻越燕山,直通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