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珠横眉道:“我是医师,不是厨子。”李玄霸笑道:“药膳不分家,都一样。”宇文珠拧了李玄霸的胳膊一下,然后也跟着笑了。两人笑着笑着就靠在了一起,好像五月的夜晚也很凉,需要依偎着取暖似的。宇文珠抬头看着天空:“今天只是月牙,但星空好明亮。”李玄霸问道:“要不要去屋顶看星星?”宇文珠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好!”在新婚之夜爬上屋顶看星星听着很离经叛道,但她的夫君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也不用约束自己。小两口命令仆人搬来梯子,他们小心翼翼爬上了屋顶。仆人还送上来毯子,让他们盖在瓦当上,可以躺着看星星。“珠娘,你知道张衡吗?不是陛下赐死的那个大臣,是汉朝的张衡。”“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听着好神奇啊。”“这是真的。我们脚下的大地是球形,天上的星星也是球形。我们围绕着太阳转动,月亮围绕我们转动。”“要怎么证明呢?”“我之后想想办法给你证明。”“嘻嘻,好。那天上的星星也都是星球吗?”“大部分都是。有些是气态行星。我们将天空划分成不同星座,外国也一样。你看那个,他们叫天琴座。”“那不是织女牛郎星吗?”“对,天琴座的故事也和爱情有关。”李玄霸看着星空口若悬河。他前世就喜欢看星星。那时城市灯火还不彻夜通明,就是在城市里都能看到璀璨的银河。当夜深人静时,他独自一人找一处昏暗的地方,抬头看着星星,想象星座中的那些故事。好像这样,他就仿佛不孤单了。他有皓月群星做伴,并不孤寂。投胎转世后,星座的知识用不上,就算要看星星辨别方位,华夏自有自己古老的星相学知识体系。李玄霸很多年没有谈过星空。现在开口,他发现这些故事都烙印在他的灵魂中,可以滔滔不绝说很久。仿佛在很久之前,他就等着与人分享星空故事那一刻似的。宇文珠躺在屋顶,星月银河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她身下是狭窄的后院,眼前是浩瀚的星空。宇文珠曾经一个人看过星星,数过星星,朗诵过关于星星和月亮的诗歌。她读过很多书,但从未看过李玄霸口中那些关于星星的神话故事,也没有从哪本书上看到过太阳系、银河系的词语。她不知道李玄霸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奇怪的故事,但她不会打听这些故事的来历,也不会质疑李玄霸口中的故事。宇文珠相信那些都是真的。有着奇怪故事的西方文明是真的,会相互吸引互相环绕的星球也是真的。世界就是这么大,宇宙就是这么大。“我不知道望远镜的原理是什么,但可以试试。一年、两年、十年,总有一天,我可以带你看到月球真正的模样。你就会相信我了。”“我现在就相信你,但月球我也要看。一言为定。”宇文珠侧头,眼中的星空倒影变成了李玄霸的倒影。李玄霸也侧头看向宇文珠,他笑得就像是一个寻常意气风发开朗少年郎。“一言为定。”两人相视而笑,又继续仰面看着浩瀚的星空,美丽的弦月,璀璨的银河。有流星从夜空中划过。李玄霸道:“听说看到流星在心中默默许愿会实现。”宇文珠遗憾道:“可惜错过……啊,又是一颗!”李玄霸和宇文珠惊讶地睁圆眼睛。在少年少女的眼眸中,一颗一颗的星星在夜幕中划过,仿佛星落成雨。李玄霸和宇文珠不知何时双手紧握,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天空,一直到最后一颗流星消失。“三郎,你许的什么愿望?”“嗯……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那我也不说。”
少年少女继续躺在夜空下,继续讨论着星星的故事。小院外,笑闹声仍旧喧嚣。 宇文珠委婉劝说小两口的温馨看星星新婚夜, 结束于隔壁小院的醉鬼嚎叫。醉醺醺的李世民和醉醺醺的长孙康宁回到自己的新婚小院,不知道交流了什么,两人在院子里燃起了篝火, 围着篝火嗷嗷嗷欢快地跳舞嚎叫。李玄霸和宇文珠默默坐起身, 盯着隔壁院子里的跳舞醉鬼看。李世民先跳起了突厥的舞蹈, 又跳起了吐谷浑的舞蹈,再跳起了回纥的舞蹈,最后舞蹈混杂在了一起, 还融入了大唐,啊不,大隋的舞蹈, 突出个群魔乱舞。李玄霸真的很震惊二哥的舞蹈天赋。二哥若在现代,不仅穿着上可能是非主流精神小伙, 还是一个随时就能在街头来一段哟哟哟舞蹈的非主流精神小伙。李玄霸扶额, 深呼吸。宇文珠拉着李玄霸的衣袖,笑着指着能隔壁小院道:“之前我和你说观音婢过分活泼,你还不信。你看看她,这是不是过分活泼?”李玄霸这才将视线从舞姿过分魔性的二哥身上收回,转移到因为个头太小, 有点不起眼的嫂子身上。长孙康宁挽起了袖子,将两截手腕露了出来, 挥拳踢腿,居然舞的是一套看上去颇有实战作用的“养生拳法”。打着打着拳,长孙康宁似乎是被旁边一个人舞出了群魔乱舞效果的李世民感染, 也舞了起来。她舞的是不知道从哪学的胡旋舞。那个圈圈转的, 把李玄霸的眼睛都转晕了。李玄霸捂住额头:“一个二哥就够头疼了, 再来个二嫂……还好, 现在有你帮我承担一半。”宇文珠忍俊不禁:“我才不要!”李玄霸严肃道:“我能按住我哥,难道还能去教训嫂子?这责任只能由珠娘来承担了。”宇文珠笑得花枝乱颤:“现在下去按住他们吗?”李玄霸叹气:“当然。我担心这两个醉鬼扑到火堆里去。”宇文珠道:“我让人熬醒酒药,等会儿给他们灌下去。”李玄霸担忧道:“你真的能按得住二嫂?我叫母亲……哎,新婚之夜,叫母亲处理这事,会不会对二嫂声誉不好?”宇文珠笑道:“给观音婢这个醉鬼灌醒酒药,我已经很熟练了。”李玄霸肃然起敬。小两口从屋顶爬下,去按住隔壁两醉鬼。李世民和长孙康宁不仅不肯消停,还要拉着李玄霸和宇文珠一起。李玄霸和宇文珠一边叫人熬醒酒药,一边苦口婆心劝他们远离火堆。当仆从端来醒酒药的时候,李玄霸和宇文珠已经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抱着琴,给两个醉鬼伴奏了。堵不如疏,想强行按住两个醉鬼是不可能的,只能顺从他们,把他们的舞蹈改得温和一点,跳舞场地离篝火远一点,让他们把精力发泄干净了,才能灌下醒酒药,强迫他们去睡觉。显然,李玄霸和宇文珠对此都十分熟练了。仆从将汤药放在石桌上凉着。李玄霸和宇文珠合奏,李世民拉着长孙康宁开心地跳着没有章法的圈圈舞。窦夫人知道李世民和长孙康宁都喝得有点多,安抚好彻夜欢庆的宾客后,匆匆来照顾儿子儿媳。看到篝火旁的两对小夫妻后,她停下脚步,伸手挥了挥,让身边的仆从安静,悄悄地离开了小院。半路上,她遇见了正在单独聊天的李渊和杨暕。李渊担忧道:“大雄喝了很多酒,醒酒药喝下去了吗?”杨暕忍笑道:“他晕了吗?”窦夫人无奈地笑道:“太子殿下,郎君,你们知道今日二郎新婚,还给他灌酒?”李渊干咳了一声。杨暕笑着连声说“抱歉”。窦夫人笑道:“二郎小夫妻俩在跳舞,三郎小夫妻俩在奏乐,他们玩得正开心。”杨暕惊讶:“这都没醉?”李渊得意地捋了捋胡须:“不愧是我儿子。”窦夫人道:“我看二郎小夫妻俩肯定都醉了,只是醉了还在玩。”杨暕失笑:“不愧是他。”李渊无奈:“不愧是我儿子。”窦夫人道:“三郎和珠娘已经备好了醒酒药了,他们会照顾二郎和观音婢。不用担心。”李渊摇头叹气:“明明大德身体更弱,现在怎么似乎大德照顾大雄的时间更多?”杨暕道:“幼时二郎十分照顾三郎,恨不得每日把三郎背在背上。现在轮到三郎照顾二郎,这大概是佛教所说的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