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问道:“你不想家了?”李世民道:“想,但还是不想回去。这里多好玩,每天都可以狩猎。”李玄霸无语。狩猎狩猎狩猎,你的脑袋被狩猎塞满了吗?真是可怜你以后的大臣,魏徵都劝不住你狩猎。张掖的春天来临,李世民和李玄霸又大了一岁时,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被喂得胖了一圈的伏允与他们同行回大隋。裴世矩对伏允礼遇甚重。吐谷浑虽然已经被大隋所破,但因为去年皇帝提前收兵,吐谷浑的故土基本被吐谷浑各部贵族控制,大隋并不能好好管理。裴世矩想利用伏允的声望,让伏允接受大隋的封赏,替大隋招揽吐谷浑诸部。伏允窥得裴世矩的打算,为了保命,也为了回到吐谷浑可汗的位置,他十分配合裴世矩,与裴世矩相谈甚欢。裴世矩和伏允谈天说地时,李玄霸常常作陪,研墨提笔将伏允所说吐谷浑中各部落具体情况记录下来。回程时裴世矩因有官职在身,张掖互市之事需要交接很多东西,所以晚走一步。裴世矩叮嘱李世民和李玄霸要好生厚待伏允,李世民和李玄霸应允。李世民私下吐槽:“好烦啊,我活捉他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好让裴公为我们作证。我可不认为他会如裴公所说乖乖听大隋的话。伏允奸诈,想要利用他无疑会纵虎归山。可恶,早知道在战场把他杀了。”李玄霸平静回答:“嗯。”回去时伏允有恃无恐,一路要这要那,要求颇多。李世民咬牙切齿想要揍伏允。李玄霸将李世民拉住,悉数满足伏允的所有要求。李玄霸继续每日与伏允谈天说地。除了询问吐谷浑各部贵族实力之外,他还详细询问了各部贵族联姻、亲疏等裴世矩没问的情况。伏允原本只是敷衍黄口小儿。李玄霸细问几日后,他看李玄霸的眼神日益复杂,开始闭口不言。李玄霸没有追问,改问起西域各国、突厥各部、铁勒各部的事。这次伏允侃侃而谈,毫无隐瞒。李世民见弟弟和伏允相谈甚欢,心里虽仍旧对伏允很警惕,但也只能长叹一声,绕着伏允走,眼不见心不烦。他没有责怪弟弟不站在自己这一边。裴世矩不肯杀伏允,又给皇帝说了不会杀伏允,他们又能如何?弟弟从伏允口中撬到许多情报,已经是尽力了。时至大业六年三月,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了关陇,离大兴城只有一日距离。李玄霸问道:“可汗,大隋可还能入得了你的眼?”伏允藏起眼中的贪婪:“大隋富庶,名不虚传。”李玄霸笑道:“等到了京城,可汗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附近风光甚好,今日我们停留在这里大醉一场,之后我便要与可汗作别了。”伏允叹气:“好。”李玄霸摆上好酒好菜,以茶水作陪:“我身体不好,不宜喝酒,只能以茶代酒,多敬可汗几杯。”伏允嗤笑:“喝不得酒,算不上好汉。你兄长不来?”李玄霸道:“他提前睡了。”伏允嘲笑:“他是恨不得我死,却看我死不了,难受呢。”李玄霸微笑着为伏允敬酒。伏允喝了半宿的酒,李玄霸陪了半宿。第二日李世民起床时,李玄霸正在补觉。他戳醒弟弟:“阿玄,起床,该带伏允回大兴了。”李玄霸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套衣服:“嗯,伏允的脑袋已经腌好,你去选一下装脑袋的盒子。”李世民瞠目结舌:“啊?!”李玄霸疑惑:“啊什么?”李世民结结巴巴:“脑、脑袋?什么脑袋?什么腌好?”李玄霸系腰带的手一顿,他皱眉疑惑道:“伏允的脑袋啊。”李世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伏允死了?什么时候?他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李玄霸不解:“昨晚上我灌醉后让人杀的啊。我们不是计划好的吗?把他脑子里的货都掏出来后,就让他在战场上受的伤恶化身亡。”李世民抱着脑袋:“我们什么时候计划好的,我怎么不知道!”李玄霸:“我没和你说过?”李世民甩脑袋:“你没有!”李玄霸神情淡然地继续系衣服:“哦,我忘记了。”李世民按住弟弟的肩膀摇晃:“我不信你会忘记,你就是故意没告诉我!”
李玄霸摇摇晃晃:“我不是,我没有。”二哥能在战场上杀人,也能让官员在刑场杀人,但让二哥在已经向对方保证性命安全后,还下暗手杀人,他那性格就很难做了。史书中的秦王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对敌人、对政敌、对臣子全是都是不服就干,不会用暗杀毒杀这种阴谋诡计。哪怕他知道用阴谋诡计不脏手会更好。伏允必须死。自己没有心理负担,就自己下令杀呗。“好啦,别晃了,我没睡好,等会儿还要赶路,小心我病给你看。”李玄霸威胁道。李世民停止折腾弟弟,慌乱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啊?那你继续补觉吧。反正他人都死了,早一日晚一日进京已经无所谓了。”李玄霸:“嗯。”虽然二哥不喜欢用阴谋诡计,但自己人杀了他想杀的人,二哥也不会假惺惺地训斥杀人者的不是,以此宣扬他的仁慈。李世民道:“下次记得提前和我说,别吓唬我,你什么恶趣味?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睡了。哈哈,我去看看他的脑袋!”李世民手舞足蹈地跑出门。李玄霸看着笑着跑走的二哥,不住叹气。二哥不仅不会假惺惺训斥杀人者,甚至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高兴。这副“虽然是你做的,但我也想做,所以我俩算共犯”的态度,也是他的臣子忠心的原因之一吧。李玄霸打了个哈欠,懒得再换衣服,和衣躺下继续睡。自己都在黄酒里掺蒸馏酒了,伏允还喝到大半夜,吐谷浑人真能喝啊。呼……呼…… 太子遗言和告别李世民参观完伏允表情十分平静安详的脑袋后, 只有一个疑惑:“为什么要把他脑袋摘了?直接运尸体不好吗?”李玄霸打着哈欠道:“因为皇帝又去江都了。天气渐热,把尸体运到江都去,都化成一汪养满蛆的尸水了。”刚入大隋地界, 李玄霸打着商人旗号的情报渠道就给他递了消息。李世民嫌弃:“那怪恶心的。唉, 陛下怎么又去江都了?我还以为他会等着我们回来呢。抓到吐谷浑可汗不是小事吧?”李玄霸道:“在皇帝看来, 江都和西京东都大概区别不大。”李世民摇头晃脑叹气。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他笑道:“江都路途遥远,伏允水土不服后身上伤势加重很正常。但你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不要故意吓唬我!”李玄霸敷衍:“好好好, 下次一定……那是齐王的旗帜吗?”李玄霸话音刚落,旗帜下一个人就策马过来。杨暕大笑道:“李二郎,李三郎!等你们好久!快给我看看吐谷浑的可汗长什么样!”李世民把挂在马背上的匣子提起来:“真要看?”杨暕勒马, 打量着李世民手中提的匣子:“不是活的吗?”李世民叹气道:“我一路上很努力给他治伤了,但他还是死了, 我也没办法。”杨暕道:“啊?那确实没办法。死人头就不在这里看了, 走,虽然父皇不在京城,你们也得给我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再去江都。你们宅子肯定没打扫,就住我的王府。”李玄霸道:“我早就通知人打扫了。”杨暕横眉:“本王说没打扫就没打扫。”他给了李玄霸骑着的马屁股一鞭子:“走起!”李玄霸惊怒地拽紧缰绳:“你和二哥什么毛病,都喜欢抽我的马屁股!啊啊别跑!吁!停下!”杨暕哈哈大笑, 对李世民道:“看来你去张掖没少欺负他,他骂我都连着你一起骂。”李世民摇头:“胡说, 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从来不欺负弟弟。”杨暕“呸”了一声,道:“你看我信不信?走, 回王府再说。”他敛眉, 压低声音道:“好好和我说说太子兄长病逝的事。”李世民看向杨暕。杨暕的面容比起上次分别前, 多了一股郁气和戾气。之前他正笑着还看不出来, 笑容淡去之后,那眉间凝结的不平之气就特别明显。李世民不知道为何杨暕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暗暗警惕,表面平静道:“节哀。”杨暕颔首,扬鞭策马,毫无顾忌地疾驰入大兴城中。卫卒开道,侍从举旗,又有宦官唱响齐王的名号。京中百姓无官身的仓皇跪伏,有官身的驻足垂首,街道上无论民间还是官吏的马车皆靠边让路。齐王杨暕回头,朗声大笑:“你们俩太慢了,大兴城的道路不够好,跑不起来吗?驾!”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也扬起马鞭,马蹄扬起尘埃。一位青年,两位少年,肆无忌惮地打马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