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看见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睫。
当偷偷的哭泣被人发现后,原本压在心底的情绪往往会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周望舒的眼泪在这时候顷刻决了堤,脸上滑下两道泪痕。
陈迟俞轻轻替她轻轻擦掉眼泪,温声开口:“别哭了,我没有那么想。”
听他这么说,周望舒的抽泣停了那么一秒。
她缓缓抬起溢满泪水的双眸,对上他的视线。
她情绪看起来似乎稍稍平复一些,但在与陈迟俞对视片刻后,她眼底的泪忽然又开始大颗大颗往下砸,比刚刚哭得还要凶。
“你骗人。”她抽泣得厉害,声音颤得不行,两边肩膀一耸一耸的。
“真的。”
周望舒似乎还是不信,咬着唇摇头。
“骗你我出门就被撞死。”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发最毒的誓。
周望舒忽的便愣住了。
她没想到陈迟俞会发这样的毒誓。
原本,她只想演一场苦情戏,然而她不是演员,说哭就能哭,她会哭出来,是因为的确有些难过。
她告诉陈迟俞自己没有那么坏,可她其实觉得自己坏透了,特别特别坏。
以前她是多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但因为周信宏那个畜生,她自己也成了一个恶人。
她不后悔变成这个样子,有时候,恶人只能由恶人惩处。
她只是难过。
如果,周信宏没那么畜生,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安安分分地陪她母亲走完最后一段路,哪怕之后他对她再坏,她也不会让自己因为他变成这个样子。
可偏偏,周信宏在她母亲病倒后就暴露了畜生本性,让她母亲含恨而终,更何况,她始终怀疑,她母亲在病情有好转的情况下突然离世,一定是因为他和柏龄那个贱人在她母亲面前说了什么恶心的话,做了什么恶心的事。
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将他们视作杀母仇人来恨着。
所以,不管怎么样,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亲手送周信宏下地狱,哪怕出卖身体与所有感情。
她早已出卖自己的一部分感情变成了如今的自己,而现在,她打算继续出卖感情让眼前这个人变成她手里的匕首。
这个人明明看出她想利用他,却还发这样的毒誓,真是的,也不怕真的被撞死。
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虽然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但站在他的角度,她是个坏女人的可能性很大,怎么都不该发这种毒誓。
见她没哭了,陈迟俞擦去她眼角泪痕,“想玩儿什么?我陪你。”
他语气有些无奈,又带着万分纵容。
“你想玩儿什么?我陪你。”
周望舒缓缓眨眨眼, 鼻子里最后抽抽了两下。
室内的灯光在她雾气氤氲的眼底流转,仿佛剪了两段夏日的水影落在她眼底,一双眸子漂亮得像干净的琥珀。
对上这样一双眼, 任何猜忌都像是一种罪恶。
陈迟俞在心底轻轻叹了声气, 明知眼睛会说谎,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去泳池玩儿。”周望舒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像小孩子的软腔。
“好, ”陈迟俞放下捧着她脸的手,温声道, “在这儿等我会儿。”
他后退两步, 转身走到房间里的一张桌子旁边, 抽了几张纸过来,“要用吗?”
“要。”周望舒接过纸,用来擤了擤鼻涕,再擦擦还挂在睫毛上的眼泪。
看她擦完眼泪和鼻涕, 陈迟俞侧身,“走吧。”
“这儿有新的泳衣吗?”周望舒问,现在她没什么鼻音了, 声音沙沙的。
“有。”
“顶楼除了你是不是还住着别人啊?”
“嗯。”
“都是你们陈家的人?”
“不然?”
“那……”周望舒探出脑袋, 用那双因为哭过而泛着樱粉色的眼睛看向陈迟俞,“我要是成了你女朋友可以住进来吗?”
陈迟俞垂眸,“可以。”
周望舒笑起来,“那我要多多努力, 早日住上顶楼大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