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2)

褚昉面如冷玉, 没有一丝波澜。

陆鸢几乎是斜挂在褚昉手臂上, 脚不沾地被带出了佛塔。

冬夜寒冷,褚昉用外袍裹粽子一般将她从头到尾裹了严实,她吹不着冷风,也看不见路,只觉得身子轻飘飘被褚昉提着, 安置在马上, 一路颠簸。

纵被颠簸得胃中翻涌,可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怒气。

原来激怒一个人的感觉,是挺舒心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事明日愁的放肆,果真很诱人。

这种放肆的快意很多被涌上头的酒气取而代之, 约是之前赶路的疲劳被酒气逼发而出, 陆鸢身子疲软,困顿得想要就地睡去。

以前二人共乘一骑,陆鸢总是坐的笔直,和褚昉之间隔着一条界线分明的沟谷,今日她却像只吃饱喝足、贪怀的小猫崽儿, 软塌塌偎在褚昉怀里,享受的很。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猫崽儿忽然被丢了出去, 陆鸢神思只是醒了一瞬, 抬眼看见身下是一张软榻, 环视四周好像是自己闺房, 安心地躺了回去,不忘吩咐一句:“送安国公回去。”

她忘记了褚昉送她的那座宅子,屋内陈设就是按她闺房布置的。与褚昉和离后,她有意将宅子还回去,没再来这里住过,留下洒扫的家奴也是之前褚昉安排的。

褚昉安静地坐在桌案旁,看着卧榻上昏昏欲睡的陆鸢,想到她的不屑一顾,眉心不自觉拧起。

他抬步逼近,才抓住她手腕想把人提起来,好叫她清醒一些,却见她抓着他衣袍,向榻外探出身子来。

“青棠,我要吐!”

陆鸢探身要去就痰盂,但这宅子许久不住人,内寝哪有备痰盂,褚昉无暇多想,眼疾手快掂了茶壶过去,接住了秽物。

茶壶口小,虽接住了大部秽物,还是有零零星星溅在了褚昉手上和衣袖上。

褚昉皱皱眉却没有动,吩咐人拿来痰盂、换上新的茶壶。

陆鸢漱过口,用湿帕子擦过脸,只觉身上衣物繁重的很,唤了几声青棠没人应,只好自己动手。

她坐起来,却闭着眼,胡乱地褪了外衫。

一层一层,丢在地上。

最后一身轻松地缩进被衾里。

褚昉虽坐在桌案旁,却盯着窗外,没有扭头去看,待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停下来,吩咐婆子把衣裳抱了出去。

这宅子没有他们多余的衣裳,她衣服上酒气很浓,得好好晾一晾再熏一熏,明日才能继续穿。

他褪下了那层被她吐脏的衣裳,只穿着中衣,披着外袍,就这样静静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半个脑袋。

不知是怕冷还是怎样,她睡觉只爱露半个脑袋,以前他怕她呼吸不畅,会趁她睡觉时将盖着她口鼻的被衾掖在她脖子里。

褚昉走近卧榻,想将被衾掖去她脖子里。

这时,被衾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像是在商量,却很委屈。

“阿娘,我想去见元诺。”声音不似平日清晰,带着些昏昏的浊感。

“元诺一定会跟我走的。”

“我没有抢,他本来就是我的!”她似在与梦中人争吵。

“凭什么要我忍!”她气狠了,嚷道。

“你不要说了,我错了,我不该不顾别人死活,我答应了要照顾爹爹,还有妹妹和昭文,还有商队,我记得,阿娘我记得……”她啜泣着,很是自责。

“可是,我还是好想他……阿娘,没有两全的办法么……你帮我想想,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的……”她哭求得可怜。

“周夫人也不喜欢我,她嫌我不能陪着元诺,阿娘,她以前对我真得很好,为什么人会变成这样……”

“她可以明说的,我可以改的呀,我可以陪着元诺,不做商队少主……”

此时的陆鸢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泰然应对一切的商队少主,而是一个东西被人抢走、想不到办法要回来、委屈且无助的稚子。

她对周玘的情意,重过对她自己,她可以为了周玘没有自我,但她又戴着很多枷锁,血脉至亲和商队始终拘束着她的手脚,让她不能为了情之一事肆无忌惮。

褚昉坐在卧榻旁,听着她喃喃泣语,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压住,闷闷得疼。

拳头亦是紧了又紧,几度想掀去被衾,把人提起来,叫她看清楚,守着她的是谁!记清楚,她在为谁伤心!

这个女郎,实可怜,实可恨!

他带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是要连本带利回击她的嘲弄、鄙夷,让她这辈子不得不待在他身边,让她不甘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做他的妻。

可陆鸢这副样子,一切只能明日再说。

概因喝酒的缘故,陆鸢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第二日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见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她唤青棠,见到进来伺候的婆子,怔了许久,忙四下环顾,这才认出不是她的闺房,是和她闺房很像的城东宅子。

“夫人,快梳洗用饭吧,主君还在等着。”

陆鸢隐约记得昨夜的事,她毫不留情回击了褚昉的幸灾乐祸,激怒了他,他带她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昨日话昨日了,不记仇的么?

陆鸢梳洗妥当时,褚昉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二人对坐,像以前在兰颐院一样,安静地用过早饭。

陆鸢问:“安国公不用当值么?”

“不用。”褚昉淡漠地说。

陆鸢闭口不提昨夜的事,也不质问他为何带自己来这儿,只是谢过他关照,起身作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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