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后,谭满主动报案,称有人死在女厕所,衣冠不整,这些有报案记录证明。据一开始谭满供述,他是从老师那拿完试卷中途去了趟厕所,进入男厕所前,发现竟然有一件女性的内裤和衣物扔在男女厕所的中间,他疑惑地朝女厕所那边瞟了一眼,赫然看见里面露出一只脚。他壮着胆子进去一看,就看见了那女生已经倒地死亡,于是就报了警,不过这时出了意外,谭满报警之后,身后突然遭受到了袭击,随后谭满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再醒过来时,警察已经来了。这些都呈现在第一次供述记录里。”
“有人袭击了他?会是真正的凶手吗?”孟开良皱紧眉头问道。
“不是,这个人后来成为了指认谭满的人证,是该校的另一名男生,这名男生供述,当夜他因为失恋睡不着,在操场跑了好几圈,准备回去睡觉时,打算顺路去上个厕所,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厕所那边有异常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干那事,他心里想谁会大半夜在厕所这样的地方偷情啊,好奇心驱使之下,就躲在门口听了好一阵,然后就听见里面的人停了下来后,打了个电话,报警称有人死在女厕所了,他被这通电话吓得不轻,怕自己被发现会有危险,干脆先下手为强,捡了块砖头进去就把那人拍晕了,然后再次报警,在现场等着警察来。这份报警记录,案卷里也有。”
“那么,为什么不是这个男生做的案,故意嫁祸谭满?毕竟一开始谭满没有承认杀人。”孟开良问出心中疑惑。
周时点了点头,道:“我看到这些笔录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的急转直下,是因为检验结果。警方到达现场后,法医在死者颈部、衣物提取了指纹,体内采集到了凶手的精斑,检验后证实,指纹和精斑都属于一个人,就是谭满,所以警方马上逮捕了他,谭满也因此从报案人变成了凶手。”
“都是他的?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样本都保留在物证处,我让法医重新做过检测,而且前段时间我们把谭满从墓里挖出来重新提取了 dna,是匹配的。”
“受害人那边呢?没有排查到可疑人?”孟开良想到了另外一个角度。
周时嗯了一声,说:“受害人那边当时警方也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调查经过都有记录,死者在当晚只和同学说了一句要去一趟厕所,没有其他特别的表现,而且她的同学都说她平时生活很规律,要好的朋友也是在校的同学,事后都排除了嫌疑,同宿舍的女生说她好像谈过恋爱,不过只是凭感觉猜的,因为她没说过,她们也就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警方调查了一段时间,没有查到具体情况,最后就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
孟开良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似乎是想了很多可能性,最终长叹一声:“周队,还有一个问题,谭满是亲口认罪的吗?”
周时“嗯”了一声:“是的,证据确凿后,谭满突然就认了,一直到最后被枪决都没再喊过冤,因此警方认定,谭满心理防线在确凿的证据前面已经彻底崩溃,所以认了罪。”
孟开良点点头,说道:“谢谢周队的知无不言,礼尚往来,我会讲清楚我和元元的事情。”
张立阳一听,立刻打开录音笔和记录本,神情也格外庄重起来。
孟开良瞟了一眼,抬手拍了下张立阳的膝盖:“小张警官,别那么紧张,我们之间,平淡的什么都没有,她从来没有答应过我做我的女朋友,因为她的世界早已经坍塌,她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真相。”
15 年前,谭元元失去了父母和弟弟,她一个人在叔伯的帮助下,料理完家里的丧事,便只身一人去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
孟开良知道,谭元元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手里只有父母学校发得并不多的一笔抚恤金,后面的生活也没着落,他本来都做好了替元元交上学费,供她读完大学的准备,但谭元元固执地办理了退学,他怎么劝都没有用。
谭元元只是反复对孟开良说一句话:“我对不住你的情谊,谭满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会自己查到真相。”
于是,她返回了丰阳县,那笔抚恤金她都花了,高价从大城市请了一名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根据她的讲述,悄悄查了好久,每次和谭元元见面交代进展的时候,都告诉她,没问题,绝对是冤案,马上就可以拿到证据。
这让谭元元充满了希望,她一边去餐厅打工维持生计,一边等待私家侦探的最终结果。
然而等来等去,最终等到的是这名侦探的莫名消失。
电话关机,qq 拉黑,什么都联系不上了。
这时谭元元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天她哭得特别惨,和父母跳楼那天一样惨。
孟开良从公司想下班赶过来时,谭元元已经快要哭晕过去,嘴里念叨着:“那是我爸妈用命换来的钱啊,我以为它能带给我真相,让爸妈可以瞑目,他怎么能骗我呢?有钱人那么多,他为什么要骗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呢?”
那天的谭元元,似乎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就连生活下去的心都没有了,孟开良不放心她,和公司请了假,彻夜守着她,足足守了十天十夜。
这十天,他每天变着花样给谭元元做饭,她吃不下去,他就哄着她吃,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她。
她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夜里也会无数次的被噩梦惊醒,不是梦见父母从高处纵身一跃,跳下去之前对她说,我们去找你弟弟了,就是梦见轰然一声枪响,接着弟弟脑袋上出现一个恐怖的血窟窿。
孟开良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告诉她,不要怕,这里有我,不要怕,这里有我,不停地说,直到她停止战栗,安静下来,然后再痛哭一场,哭累了,倚着孟开良沉沉睡去。
孟开良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容,心疼的要命,但他能帮她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像他们这样刚毕业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事情,究竟能做些什么?
后来为了唤醒谭元元活下去的勇气,他还是告诉她:我能帮你,帮你查到真相。
谭元元听见这句话,混沌了好久的眼睛,总算燃起了些许亮光。
可当时的孟开良的确只是为了安慰谭元元,他想让她重新振作,但对于怎么帮,他毫无头绪。
但这句话的效果却显而易见,谭元元的神志开始恢复,每天看着孟开良下班回来围着她转来转去,给她做饭洗衣,她的心也逐渐融化,虽然两人从来没有再戳破那层窗户纸,但谭元元对孟开良逐渐产生了依赖。
休养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开始郑重研究如何去调查,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决定这次不会再请任何人,一切都靠自己。
谭元元这边的亲属,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家里出事那段时间,其他亲人虽然表示惋惜,但他们其实是相信了警方公布的结果,甚至还有亲戚认为,谭满干了这样的恶事,丢了谭家的脸,谭元元一点都不指望他们。
孟开良家里倒是有在政府工作的,之前就是托了舅舅了解到了些许案情,知道谭满招了。
于是他打算再次找一下舅舅帮忙,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警察这边的办案人员,了解一下更为详细的案情经过。
可是,舅舅这一次却表示爱莫能助,并严肃地告诫孟开良:“小良,你现在的事业刚刚开始,大好的青春时光,不是用来帮一个女孩做这些事情的,虽然我也很同情她,但你更应该努力先让自己在社会上立足,这涉及到你的一辈子,我不希望你在这女孩的事情上面牵扯太多精力。”
孟开良笑着答应了:“好的舅舅,我会努力工作的,您放心。”
这是一个明亮的黑夜,出门后,他仰望着满天的繁星,这星空一如既往的璀璨,可他却前所未有的难过,这繁星,终究没有一颗照亮在谭元元的身上,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他们摸索了很久很久,直到多年后一个人闯入了他们孤独的世界,这才迎来转机,这个人就是一直在刑警队工作的普通警察,赵博生。
不完整的讲述
孟开良并没有对周时讲认识赵博生的事情,毕竟警方只是想了解自己和谭元元的故事,那么,就只讲他们的故事就好了。
其他人,都是不相干的人。
从谭元元被那名可恶的私家侦探骗走了所有的抚恤金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是时好时坏,孟开良若是陪着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便一切如常,可一旦孟开良因事出差,离开谭元元几天,她的情况就会恶化。
悲观、消极、绝望,是那几年谭元元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