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倒也没说谎,当年他爷爷的确买过面茶。”他说,“当初和义父巡边回来,如果是早上的话,就会在街上买一碗喝。”
他说着微微眯眼,咂咂嘴,似乎在品味过往,然后摇摇头。
“这小子比不上他爷爷的手艺。”
虽然如此说,但还是将剩下的喝完了。
不过义父当时说,他爷爷的手艺一开始也不好,做多了时间久了就好了,希望这小子也能做长久一些,把手艺练出来。
梁大子将碗放下,微微出神。
因为适才提到了义父,老梁将军,兵卫也沉默了,梁寺也是北海军这些年不能提的禁忌。
正凝滞间,梁二子走进来,喊声大哥。
“好香。”他说,不悦看着桌上的空碗,“大哥你又背着我们偷吃好东西。”
梁大子瞪眼:“什么好东西,一碗面茶而已。”说着看兵卫,“看到没,家里兄弟多就是这么麻烦,当老大的吃点什么都被盯着,这都多大年纪了,一闻到味道就吵闹。”
兵卫笑起来:“街上买的面茶,我去给二爷买一碗。”
梁大子摆手:“不用理他,买了又不吃。”
兵卫笑着拿起碗退了出去。
梁二子坐下来:“那边进展很顺利,短短一个月,已经修好了一处,遇到一次夷荒人,被五子他们解决了。”
梁大子点点头:“五子在那边我很放心。”
“虽然只是一次夷荒人出现,但接下来夷荒人肯定会大动。”梁二子说,“我带着六子过去,到时候让他替我驻守,我带着兵马随时回来支援。”
梁大子再次点头:“六子这脾气,的确不适合在这里,我们现在不要跟霍莲再起冲突。”
听到霍莲二字,梁二子沉默一刻,问:“他还是闭门不出吗?”
一个月前霍莲带着都察司兵卫进了宣宁城,先是将梁六子在街上拖行示众,然后入驻府衙,但并不接管军防,梁大子让人送过去的历年军务桉卷也都被扔回来,也没有到处巡察,只占据了半边府衙,都察司兵卫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也不见这里的任何人。
梁大子嗯了声:“还是人鬼勿扰。”
梁二子手在桌桉上抚了几下:“他不是来寻我们过错的?不闻不问不出门怎么寻?”
梁大子笑了笑:“他是霍莲,他到哪里,哪里就已经定罪,还寻什么,只等着就是。”
等着时间差不多了,等着面子都做足了,就可以砍下他们的头了。
砍梁寺义子们的头而已,还需要什么定罪?
梁寺的义子本就是罪。
梁二子一拍桌桉站起来。
“朝廷的日子是太好过了,如果不是我们北海军,这么多年哪有安稳疆域!”他说道,眼中浮现阴翳,“大哥,或许这北境长城不修也罢。”
待边境战火纷飞,夷荒人步步紧逼,看是否还顾得上惦记砍将官们的头
。
梁二子牙齿咬紧,一字一顿。
“如果当初我们北海军真要谋反,义父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杀,今时今日坐上皇位的也不是他!”
梁大子一拍桌桉,砰一声,半边桌子被拍散,门外捧着新买来面茶的兵卫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去。
“混账!”梁大子喝道,“跪下!”
梁二子噗通跪下来。
室内一阵凝滞。
梁大子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怒气冲冲,一如先前。
“我说你混账,是你提先前。”他说,“先前的事,受害的人还少吗?义父,北海军,墨门……”
他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一下。
跪在地上的梁二子忍不住抬起头,看到梁大子的嘴唇动了动,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下一刻一拍扶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对我们都不用这个理由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非要再掀起一场浩劫吗?”
梁二子垂下头,攥着手没有说话。
“但我让你跪下,却不是跪这句话。”梁大子的声音接着传来,“你对陛下不满,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但你竟然想为了对抗朝廷不修北境长城,甚至要边境陷入战乱,这是对不起天下黎民百姓,对不起你这一身兵袍,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梁二子原本挺直的嵴背瞬时如山崩塌,整个人俯在地上,声音哽咽:“大哥,我错了。”
梁大子看着他:“我知道你有怨,不止你有,大家都有,但民无辜,兵士也无辜。”
梁二子再次呜咽:“我知道,我错了,我绝不会懈怠军防。”
梁大子点点头:“知道就好,起来吧。”
梁二子依言起身。
“现在我们眼前的事,就是把北境长城修好。”梁大子接着说,又轻叹一口气,“比起我们,墨门难道不更恨更怨,他们还背负着罪名,却不顾危险聚集而来,二子,你不能连个女孩子都不如。”